那還不得成了刺蝟?
想像著太後滿身是針的情形,雲初就憋不住想笑,強忍著笑意正色道:
“……凡事欲速則不達,那樣反倒不好,您放心,您堅持每天按時用藥,也一樣好的快。”
針灸隻是一種嚐試,她哪敢那麼做。
“也是……”太後失笑,“是哀家有些心急了”又道,“能不再蔓延就是好事,雲初隻管按你的法子治……”
玉蟾、玉桂也掩了嘴笑。
“……謹兒快生了,怕她來回折騰有個閃失,哀家就免了她的請安禮……”沉默了一會,太後又道:“你進宮兩天了,也該去給她磕個頭,說起來,你們也沾著親呢……”
謹兒是姚闌的姐姐,姚謹姚貴妃,太後雖沒說讓她把脈,但雲初也知其意,就輕聲應道:
“臣女謝太後提點,臣女今兒……”
“嗯,不用那麼急……”沒讓她說完,太後就道,“明兒一早再讓玉蓉帶你過去,也不用急著回來,就在她那用午飯吧……”
明天?
雲初一怔,明天四月二十,墨帝要在禦花園開牡丹會,昨兒廉淑妃還當著太後的麵邀請她。
一閃念,雲初隨即明白,昨兒太後隻借廉淑妃的話,將她留在了宮裏,卻並沒答應讓她參加牡丹會,今兒這話明顯是不讓她參加。
暗罵了一聲老狐狸,雲初的心沉沉的。
她不會作詩吟賦,這本是件喜事,但這事背後卻透著太後的險惡用心,很顯然,太後在人為杜絕一切她和廉淑妃接觸的機會。
感覺太後正注視著她,雲初的心顫了下,神色不動地下好最後一根金針,抬頭道:
“臣女謹遵太後吩咐……”
見太後滿意地點點頭,雲初暗舒了一口氣。
轉眼瞧見床頭一個微縮鳳冠模型,隻有尋常鳳冠的三分之一大小,但頂端一枚綠珠,卻比她見過任何珠子都大,足足有鴿子蛋大小,閃著碧幽幽的光,心裏好奇,雲初就拿在手中,隨意翻轉著,“……這就是傳說中的夜明珠?”
玉桂玉蟾俱睜大了眼睛,一時間竟忘了呼吸。
這個微縮鳳冠放在太後床頭多年,壽安殿的裝飾換了幾水,它卻從沒動過,都知道它對太後一定有特殊的意義,沒有太後吩咐,誰都不敢亂碰,上次一個新來的宮女好奇,隻摸了摸,就被太後亂棍打死了……
不知她觸犯了禁忌,但從玉桂玉蟾的緊張中,雲初也感覺這個微縮鳳冠有些燙手,卻不敢就扔了出處,強自鎮靜地欣賞著:
“這珠子真漂亮,臣女竟從沒見過……”
“這是當年遭遇黎國偷襲,赤國來求救時進獻的夜明珠……”太後伸手接過去,枯瘦的十指摩挲著夜明珠,陷入沉思,“……那時哀家剛入宮,隻是個美人,第一次侍寢,就討得先帝龍心大悅,賞了這個……”仿佛在追憶往日的綺年玉貌,和那段逝去的無痕歲月,太後的眼睛閃閃地亮著,候然間又黯淡下去,“可惜,哀家那時身份太低,就這麼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險些要了哀家的命,害的哀家在冷宮中住了三年,當今萬歲也是在冷宮落草的,那一年的雪好大好大,萬歲渾身燒得像火炭,哀家就跪在冷宮門口苦苦哀求守門的太監……”
眼底珠光閃爍,太後聲音還是一貫的低緩,但雲初卻能聽見她微顫的牙齒磕碰聲:“……人情冷暖,就是一個低賤如螞蟻般的太監,對一個冷宮中的妃子也不會多看一眼,最後還是碧衣用雪給萬歲降燒,又用身體給他取暖,才保住了一條命,可最後還是落了殘疾,少年時受盡淩辱……”
墨帝是個殘疾?
雲初一怔,她還從沒聽說過,包括陸軒都沒提過,隨即恍然,墨帝畢竟是一國之君,誰敢言他的是非?
太後語氣淡的像水,雲初卻能感知她那段年輕歲月的驚心動魄,就仿佛今日戰戰兢兢的她。疑惑地看向太後,這樣一段慘淡的歲月,她為何要放在床頭悼念?
她暴戾的性格是否也與此有關?
“……後來,哀家冊封為後,偶爾在已故皇後的永安宮發現當年哀家進獻的這個珠子,便找人做成了鳳冠放在床頭……”她蒼老的目光突然變的深邃,如無底的深潭,攝人心魄,“先帝一直以為哀家是為了追念那段新承恩澤的日子,其實,哀家隻是在時刻提醒自己,枯木也能逢春,如果當年李貴妃斬草除根,就不會有今日的哀家了……”
所以太後的手段才會這麼狠辣,才會有那麼多民間大夫死於非命,太後這是在提醒她嗎?雲初聽得心驚膽顫,強穩住心神,瞧見漏壺時辰差不多了,就低頭收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