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難得的信任,讓江賢的眼底微微有些濕潤。鬆開李延的扶持,親自為他斟了杯茶,遞上前:
“……萬金之軀,不臨危堂,萬歲有事,直接叫人傳書給臣就好,怎麼親自來了欒國?” 江賢聲音有些發澀,“大戰在即,朝堂一日不能無君,您不該隻身涉險……”
“……大戰在即,衡君的部署雖然縝密詳細,不親自見你一麵,朕心難安……”拉著江賢,李延眼底晶瑩閃爍,“……兩年來,軍師深入敵營,離間欒國君臣,一心為朕謀國,朕……”頓了頓,“……和衡君相比,朕這算不得涉險。”
“……得萬歲不棄,臣……”江賢心頭一熱,“……臣定肝腦塗地為君分憂……”
話題有些壓抑,李延也似有所覺,嘴角動了動,想說些輕鬆的話來驅散胸口的一股窒悶,搜腸刮肚,也沒找出一句,就端茶喝了起來。
不明李延對黎國朝堂紛爭的想法,江賢也不好貿然開口,隻靜靜地候在一邊。
一股寧謐的氣息在君臣間流淌。
“……衡君的身體還好?”良久,李延放下茶杯,神色有些蕭然,“……朕找到黎風了。”
“……臣聽蘇姑娘說了,萬歲放心,臣隻要按時服用解藥,幾年內是沒事的……”
李延對欒女有著根深蒂固的成見,潛意識的,江賢沒有說出雲初為他解毒的事。
“衡君就先服那些解藥吧,黎風說,以衡君的功底,三兩年內,那藥還不會傷了你的元氣……”話鋒一轉,“你放心,朕一定會想出辦法,解了你的毒……”李延咬了咬牙,言語中透著股少年人獨有的血氣,“……他日滅了欒國,朕一定將董國公碎屍萬段!”
他終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孩子,江賢微笑著搖搖頭:
“……臣沒事,董國公這兩年雖遠離了朝政,暗中卻一直在結交官商,培植勢力,臣沒完全摸清他的底細之前,萬歲切不可魯莽……”
也發覺自己有些義氣,李延臉微微有些發熱,語氣緩和下來:
“……黎風說,那藥裏有媚毒,董國公就是想讓衡君喪誌!”
“臣明白,臣之前一直控製著不吃那藥……”
所以,才險險地喪了性命!
不想讓李延擔憂,江賢對這些索性隻字未提。
“衡君受苦了,朕這次還帶了一批美女……”曖昧地看著江賢,李延臉色微微漲紅,“都安排在蘇姑娘那兒聽命,全部是清官,衡君大可放心用來解毒……”解毒兩字落音很重,說完,他話鋒一轉,“欒女心思陰毒,衡君千萬不要沾惹她們……”
李延竟給他送美女?
還嫌他浪子的名聲不夠臭?
驀然心一動,是李延發覺蘇卿憐對他動了情,要處置了她?
所以先安排人替代她。
有了這個認知,江賢卻不好開口拒絕了,畢竟他被人用毒控製,李延再信任他,也不會不在他身邊安插眼線!
見江賢神色古怪,臉色微紅,李延就哈哈大笑,隨手從懷中掏出一枚長命符,“……這是明月公主親自去大覺寺求得,祈禱你能長命百歲,那些美女也是她親自選的……”李延聲音低沉下來,“……當年明月受欒女殷姬蠱惑,害衡君中毒,她一直心有不安……”
“……她隻是個不懂事孩子,萬歲還要多開導開導她”接過長命符,江賢看了一眼,隨手塞入袖籠,“沒有她的莽撞,臣的反間計也不能用的這麼順利……”
可她卻害衡君淪落欒國,受控於董國公!
想起這些,李延有些忿忿,可明月畢竟是他的親妹妹,也是太後的心頭肉,他卻不好在江賢跟前埋怨。
“她已經是大姑娘了……”曖昧地看了江賢一眼,李延歎道,“如今也出落的如花似玉了……”
“聽說因為南征之事,萬歲和群臣起了爭執?”
笑看著李延,江賢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
他唇邊含笑,目光柔和,隱隱地透著股安謐寧靜的味道,李延多日來的憂心一掃而空,心立時踏實下來,眼睛閃閃地亮起來,如午夜繁星。
搖曳的燭光下,一對灰白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印在牆壁上,若明若暗,靜夜中分外的融洽,祥和。
……
梆,梆,綁……一陣綁子聲傳來,旬昂下意識的看看漏壺,已經四更了,江賢讓他等,他就不敢離開,站在窗前,看著隱隱透出燭光的那個窗口,漸漸地,旬昂的心不安起來。
那人是誰?
竟讓大哥江奎親自守在門外。
看似平靜,但以武人特有的敏銳,他發現,外麵的暗哨比平日多了兩倍,將整個奎星堂護得如銅牆鐵臂。
隱約間透著一股暗湧的波濤。
如臨大敵。
旬昂的心七上八下,公子一向隨性灑脫,履險如夷,是什麼人,竟讓他如此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