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妾不懂國家大事,但常聽雲初說,黎國早已富國強兵,對欒、赤兩國虎視眈眈,欒、赤兩國隻有聯橫抗縱才是上策,所謂唇亡齒寒,一旦赤國亡了,下一個就是欒國……”又道,“……萬歲本就不該東征!”
國公爺神色一黯,連一個女人都懂的道理,萬歲卻聽信大將軍和西殿閣宦官之言,一意孤行,他一個臣子又能如何,何況他的兵權早已被奪,隻空有爵位罷了。
可惜他滿腹的文韜武略無處施展,如能和節製十省的大將軍聯姻,也不失為重掌兵權的上策,潛意識的,他更希望能促成這樁婚事,養女兒做什麼,不就是關鍵時替父分憂嗎?
可即便對太太,這話也說不出口。
“……書兒也是我的骨肉,我也一樣心疼,無奈旬將軍權勢如日中天,我們悔不了啊!”他殷殷地看著太太,“夫人要國公府為書兒陪葬嗎?”
“老爺是鎮國公,竟連女兒的婚事都作不了主!”太太臉色由白變紅,“……這欒國江山,我們祖上也有半壁之功,鎮國公就是聖主爺親封,世襲罔替,老祖宗沒了,您被削了兵權不說,連女兒都被人強娶,堂堂的候爺竟被如此作踐,老天無眼啊!”
太太語氣蒼涼,對朝廷不滿之意溢於言表,鎮國公臉色驚變,猛坐直身子,緊張地掃了一圈,怒道:
“自古君為臣綱,作為臣子,別說女兒,連命都是君王的,怎可亂了剛常,這事兒夫人休要再提,傳出去禍及滿們!”
心裏依然怨氣衝天,但太太也知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剛常倫理違背不了,見董國公發怒,不敢再說。
良久,董國公語重心長地說道:
“……夫人放心,書兒福厚,未必如雲初一般命苦”話題一轉,“旬廉如能奪得軍功,書兒也跟著風光,這未嚐不是好事。”又歎了息道,“夫人仔細想想,這樁婚事,大將軍不悔,我們悔不了,可他以果真悔了婚,書兒晦氣的名聲一旦傳出,欒城誰還敢來求娶……”
“這……”
這些太太還從沒想過,不覺一怔,隨即淚如雨下。
“這都是做孽啊……”她自言自語道,“旬廉已有多房妾室,和江賢混在一起,更是無所不為……萬歲賜婚,妾身雖替書兒委屈,卻也認了,指望他娶了書兒後能收斂些,不想他竟……一想起忠兒戰死沙場,妾身的心就像刀剜一樣……”
幾句話悲悲切切,舔犢之情溢於言表,雖是董國公渴望的政治聯姻,終是親生女兒,想起她不定的未來,他不覺也黯然神傷,說不出話來。
空氣如靜止般沉寂下來。
一聲清脆的敲門聲,太太猛一激靈,回過神來,忙用帕子擦淨了眼淚,端茶潤了潤嗓子,衝門口喊道:
“進來吧”
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喜蘭便感到空氣的凝滯,猶豫片刻,硬著頭皮走進來,戰戰兢兢見了禮,卻不敢說話。
“……你不是伺候四奶奶嗎?”見她不語,太太一肚子的幽怨發到她身上,“跑這兒來做什麼?”
“太太教訓的是,奴婢該罰,奴婢……”
話說了一半,對上太太銳利的目光,喜蘭聲音戛然而止。怔了回神,才小心翼翼地回道:
“回太太,四奶奶要去落雁湖,奴婢們勸不住,喜菊急著打發奴婢過來,請您示下。”
“……去了落雁湖?”想起董書就是在那兒被旬廉纏上的,太太更是怒氣上湧,“居喪之人,怎能四處遊玩,不安於室!”
喜蘭就一哆嗦,知是誤會了,忙解釋道:
“……是從露院的西角門進去的。”
“露院的西角門?”太太皺皺眉“……不是已讓人封了嗎?
“……奴婢也不清楚”喜蘭搖搖頭,“隻是鎖了,鑰匙在孫嬤嬤那兒,強扭著不給,口口聲聲要先回了大奶奶,最後四奶奶發了怒,罰了她,強要了鑰匙去……”
太太目光一凜,喊了喜梅進來:“你去一趟,傳四奶奶過來,順便把西角門的鑰匙收了來……”
喜梅應了聲,剛要轉身,董國公沉聲道:“都是內宅,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喜梅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太。
“老爺……”太太放緩了語氣“落雁湖緊挨著星宿院,幕僚們常去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