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都唱了半晌了,休息一下吧,弟子給您備下了上好的毛尖兒茶和平日裏您最愛吃的桂花糕,您且休息一下,來嚐嚐罷。”
“難得你白天操勞班子裏的事情,還要想著我,真是有心了,不過下一次可不必這樣了,我有一碗清水潤嗓足矣,現在園子裏的門客清淡,有這功夫和銀兩還不如拿去錘煉戲詞,或者拿給小子們添置些鮮亮的行頭。”
大弟子給班主倒了一杯熱茶水,景德鎮清末留下的陶瓷杯具,無論花色做工,都是一等一的講究,當年這梨園正是好景氣的時候,班主托同門的師兄從景德鎮帶來了幾套。
那時候園子裏往來的都是鄰裏近鄉的權貴富人,講求的是玩而不俗,趕上些聊的投緣,又常來捧角兒的客人,班主就會送上一套。
這東西雅致又不落俗,送出去既能保住主客的體麵,又能體現梨園戲台的風骨。
瓷器金貴,妥當處置則給人賞心悅目,但古語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梨園戲子風韻,難免被人暗地裏詬病些入不得耳目的話,梨園的主子贈人金桂瓷器,就是想告訴這世人,我這園子吟戲說文不假,可若是有些道行裏不入流的東西,是斷不可能與我這梨園起了瓜葛的。
如今隻留了這一套,擺在戲園正堂的八仙桌上,既為警醒門徒,也為敬告世人。
青白色的杯裏兒不掛淡綠色的汁水,一口毛尖兒入舌,溫潤喉嚨,卻有些刺口。
“有話便說吧,我見你這幾日帶著那幫小子練功都沒了精氣神兒,這哪是我園子裏大徒該有的樣子,我原本也想著找你說道,今日既然你捧了茶水糕點來,就是做了與我說明的打算了。”
“師傅,別的徒弟不問,現在市麵艱險,各家的生意都不如往先,咱家的主道冷清也是情理之中的,徒弟隻有一事不明。”
“不明則講。”
“上一次洋軍的大統領蕭先生要包了咱園子裏的東廂房,您為何不肯。”
“你忘了,那東廂房先前是包給了人家了。”
“您何苦還惦念著那不知死活的霍司令,如今狼煙四起,他軍爺就算是命大,從那北方的蠻荒之地活著回來,也再不是從前的陽城駐守,再說現在那洋人得勢,就憑霍司令的性子,必定與當權者水火不容,您要是還跟他有所瓜葛,隻怕……隻怕咱這戲班子都要被給耽誤了的。”
“放肆。”
班主是溫和的南方性子,平日裏梨園來了些不懂規矩的吵吵鬧鬧,他至多打發門徒攆了出去,不曾發火。
上一次從京裏來的那位兔爺,那般的放肆都未曾激怒了他,可如今一提到半年未歸的霍司令,班主似是被點掐了要穴,竟氣惱的青筋暴突出來。
“師傅!”
“一派胡言,還不給我還不快快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