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淡淡道:“這也並不奇怪,隻因我之前派去辦此事之人都沒能回得來,是以我不想再用自己人而已。”
馮笑秋怔在當場,他簡直無話可說。
大老板要讓他去送死,居然說得平常至極,就像是要他去集市買斤米一般。
大老板說的是大實話,實話通常會讓人無話可說的。
大老板瞧著馮笑秋笑了笑,道:“你怕了?我這人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抹角,以後見得多了你就會知道,你若被唬住了,千萬莫要見怪。”
馮笑秋掙了半晌,然後忽然輕聲笑了起來,他原本想要忍住的,隻是這笑發自心底,他想忍也忍不住。
大老板瞧著馮笑秋奇怪極了,問道:“你笑什麼?”
馮笑秋終於停下來道:“這實在是很荒唐,卻又很真實,越荒唐的事為什麼總是越加真實?還是真實本就很荒唐?”
大老板瞪著馮笑秋瞧了半天,道:“你這小子莫不是被嚇瘋了吧?”
馮笑秋正色道:“不知大老板所托何事?”
馮笑秋忽然變得正常極了,這正常卻讓大老板瞧得一頭霧水。
他忽然覺得馮笑秋變得很有些不同,有點兒可怕,他已很久沒有怕過一個人了。
他當然不知道馮笑秋為何忽然像是變了個人,為何對任何事都變得極其有信心。
年輕人本就多變的,有時他們會覺得隻要他願意,這世界都唾手可得。
現在馮笑秋就是這意思,他已有了信心,這信心正是大老板給他的,因為大老板讓他無法拒絕,拒絕就隻有死。
置之死地而後生。
剛才馮笑秋想要出手那一刻他就已死了。
就因為他已覺得自己死過一回,現在連小命都還捏在別人手上,所以才會這麼有信心。
滅亡一切的信心。
西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以四萬將士滅亡秦國四十萬軍隊,就是因為每一個人都有了滅亡一切的決心。
大老板道:“我並不是大老板,我姓薑,認得我的人都叫我薑伯。”
馮笑秋瞪大眼睛,不說話。
薑伯接著道:“我雖然是大老板的書童,但他卻一直當我是兄弟,這一點我一直很感激,他對我也一直很信任,可是他叫我保護公子,我卻沒能做到。”
馮笑秋轉了轉眼睛,還是不說話。
薑伯繼續道:“公子雖然並非什麼少年英雄,隻喜遊山玩水,但大老板卻隻有這麼個兒子。兒子總是自家的好,對嗎?”
馮笑秋無法回答,他從沒做過別人兒子,也還沒有兒子。
薑伯道:“前些日子公子出城打獵,我派了曹沫跟著,隻因他不喜歡我派太多人,他認為我在監視他。後來他居然也把曹沫甩脫了,曹沫回來報告之際,我卻收到一封信,一封從仁義莊送來的信,你總該知道仁義莊是什麼地方。”
馮笑秋道:“我知道,那左光鬥雖落草為寇,卻自詡仁義,還放話說世上偽君子太多,他卻要做個光明正大的小人。”
薑伯眼裏閃過一道光,道:“光明正大的小人,好大的氣魄。我本也敬他是個英雄,誰知他卻綁了我家公子,那封信正是他差人送來的,要我用手中一半的土地去換公子的性命。我差人去插翅嶺與他談判,誰知竟沒人回來複命,前後派出十人,俱是如此。”
馮笑秋目光閃動,道:“薑伯是要我去插翅嶺與那仁義莊主談判,把人救回來?”
薑伯道:“不錯,我也知此行千難萬難,是以你有什麼要求盡管開口。”
馮笑秋道:“隻要大老板同意用一半的土地交換,卻也沒什麼困難的,但想必大老板沒有這麼做,難道他把這土地看得比他兒子的命還重?”
薑伯歎息道:“就連他自己的性命為了他兒子都可以不要,他又怎會在意那些土地?隻是那些土地得來不易,而且還有一幫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又怎能對不起兄弟?”
馮笑秋點點頭道:“李隆基貴為皇帝仍舊保不了楊玉環的性命,可見這當老大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薑伯歎息道:“的確不易,等將來你變成大老板那樣的人,你就會知道他過得本沒有別人看起來那麼風光。”
馮笑秋目光閃動,道:“薑伯既然要我去救人,不知可有什麼籌碼?”
薑伯道:“除了土地,多少錢都沒問題,而且左光鬥的母親也被我請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