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輝映荒塬(7)(3 / 3)

太陽西斜時他們開始下山,到達山腳下的旅館時天色已暗淡下來,在黃山腳下他們又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就坐著北上的火車開始往回返。待回到京城時,前後經過整整一周的時間。這一周從根本上奠定了進一步接觸的基礎,從此他們的關係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表妹的婚禮

嗩呐聲聲,將無量穀的溝穀震響,柳倩倩被娶親的人前呼後擁地弄到桃原。她沒想到自己最終嫁給了桃原的一位姓姚的民辦教師,這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像她這樣性格外向常常口無遮攔說出自己所想所思的人,憑借其機敏聰穎的天性給周圍帶來一片愉悅,卻鬼使神差地把對表哥胡學成的情感悄悄地隱藏起來,讓他不知道一股潛流早已在身旁繞來繞去卻始終未能覺察。這不符合她的個性,也不符合她一貫的做事準則。隨著表哥的突然離開,思念之情好似發酵的麵團一樣異常強烈地膨脹起來。後來的事完全脫離了她的預設軌跡,桃原的民辦教師已經幾次來提親,她都極力推托著,也聽不進父母的任何勸說,她隻在默默地等待,明知這種等待是無望的不會有任何結果,但她仍然癡迷地守望著,連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在守望什麼。

倩倩的父母動用了一切可能的力量來說服這個閨女,嬸子來了,姨媽來了,左鄰右舍的人也不時地拐進家中,她們如出一轍地講述著同一個道理說著同樣的話:桃原田地平整、交通便利,油井隊把錢成摞地往去送,嫁到那裏今生今世就再也不用像可憐的無量穀人這樣爬坡上窪了。嫁個好女婿,選個好田地,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這等好事別人都求之不得,你娃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別太張狂,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這些話平鋪直敘一聽就明白,它們不斷地灌輸到倩倩姑娘的耳朵裏企圖給她增添壓力,她一聽就煩,抵觸心理特別嚴重。那天她的姨媽又開始了勸說,怎麼說人家都是個民辦教師,是坐椅子辦公的人,用不著風吹雨淋日曬,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撅著尻子把東山的太陽往西山背,弄不好幾年後政策一變動就轉正了,端上國家的鐵飯碗吃飯。說到這裏,她突然話題一轉,吃上公家的飯那不和胡學成一樣嗎?

姨媽的話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一下子點到倩倩的痛處,倩倩吃驚地看著姨媽,推測她是從哪裏得知這事情的。姨媽正細心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從倩倩慌亂的表情中她瞬間明白了一切。停了一會兒,她又開始語重心長的勸說:“娃,你現在也不小了,看問題要實際些,不要再想那些沒有邊際的事,到時耽誤受害的是自己,別人誰能管得了這些。”姨媽一下就把話挑明了,她清楚自己的話觸及到了這個強丫頭的痛處。與姨媽的談話沒過幾天父親就開始對她攤牌,他以一種不可違抗的強硬態度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場,他的道理很簡單,就是自己有責任有義務把女兒送出這山大溝深的無量穀,讓她過上幸福生活,再說能攀上有文化的人家,肯定會過得更幸福。這種邏輯推理讓他信心陡增,意誌變得空前堅定,態度不容置疑。這次倩倩沒有再反抗,其實已經默許了父親的決定。

外麵的嗩呐聲非常張揚,隻見新郎在人群中頻繁穿梭,這位民辦教師眉宇間流露出某種難以掩飾的自信與高傲,還不時吆五喝六指手畫腳地左右一切。他有著桃原人那種天生的秉性,說話時總是大大咧咧的,似乎還添加某種藐視一切自命不凡的勁兒。因為他是民辦教師屬於有身份有文化的人,在人們的眼中總是有些異樣,這種燒勁倩倩一見麵時就發覺了。無奈迫於所謂進步的社會時尚觀念的影響,迫於周圍輿論的壓力,事已至此,根本沒有再回旋的餘地。時尚的力量非常可怕,已浸透到無量穀這個最為偏僻傳統觀念濃鬱的山溝裏,倩倩已被嚴實地包圍起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奇跡般地發現桃原人的文化觀念才是引領時代潮流的新觀念,這種無量穀人曾經鄙夷曾經不齒的東西現在統統成了效仿的對象,倩倩就在這種風潮的挾裹中走上桃原。外麵的鑼鼓聲、嗩呐聲一起響動起來熱鬧異常,它刻意營造喜慶的氣氛,人們沉浸其中自得其樂。新郎官顯然激動起來,他頭發油光鋥亮整齊地倒向一邊,還臨時添加了一副時髦的眼鏡,屁股根本就挨不到床上,開始屁顛屁顛地胡亂溜達,在人群裏很是顯眼。

倩倩聽到這種嘈雜聲心中愈發焦躁起來,她的心境不能完全融入眼前的熱鬧情景中,但她盡力掩飾著不讓別人發覺。此刻她心裏想那個千裏之遙的胡學成在幹什麼,當他知道自己嫁人時會怎麼想,想這個問題時非常渺茫,有種強烈的難以融入眼前熱鬧氛圍的窘迫感正一步步地逼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