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井隊來到桃原不到兩年的時間,桃原就出現許多摩托車和幾輛大卡車,一些務實的人家用土地補償費購置汽車跑起運輸,替油井隊運送物資繼續賺錢。而那些崇尚消費的人則首選購置摩托車,騎上這玩意兒四處兜風,一時間嶄新的雅馬哈、鈴木、本田、五羊、建設等摩托車混雜在一起奔馳在荒塬上。桃原的年輕人特別喜歡三五成群地在塬上狂奔,摩托車一陣風似的從塬頭向塬尾上飛奔而去,然後調轉頭又飛了回來,摩托車刺耳的尖叫聲打破沉睡多年的荒塬,一道又一道的土霧騰空而起隨即又落了下來,桃原上出現了新的景觀。這些年輕人學著都市人的樣子在飆車,飆出桃原人的氣魄與威風,乍一看桃原人活得甚是前衛特別現代,一點兒都不比城裏人遜色。
智鬥油井隊
油井隊在桃原的規模越來越大,那些身著橘黃色服裝的石油人已成為桃原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越來越深刻地融入桃原的社會生活之中。桃原人則抓住這難得的曆史機遇,迅速發展壯大自己。姚相輝瞅準開飯館這個商機,迅速動工建房,沒多久一溜五間磚房緊挨著堂叔姚成的小賣部建立起來。這是桃原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飯館。開張那天甚是紅火,姚相輝邀請的油井隊幾位領導還有村上的幾個頭頭都來了。在一陣密集火暴的鞭炮聲中啤酒瓶被打開,隻見啤酒的白沫汩汩地從瓶口溢出,幾位手握大權的油井隊領導那種開心勁就甭提了。這是來到桃原後頭一次被當做嘉賓款待,他們玩得盡興開心,酒至酣時那位油井隊長手拍著姚相輝的肩膀說:“兄弟,放心弄吧,虧不了你的,錢有的是,隻要咱們兄弟開心就行。”果然第二天晚上這些油井隊的頭頭就開始回請姚相輝,除自己的人外還請來桃原的幾個人。油井隊長有自己的考慮,他們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分化桃原人,在這水潑不進、針紮不入的地方選擇姚相輝作突破口會有成效的。當然這一層意思不能說破,他們要從主動消費建立穩固友情開始,逐漸實現自己的真實意圖。
有了油井隊的支撐,姚相輝的飯館馬上就紅火起來,幾乎每天都有猜拳行令的人,對於生活異常單調枯燥的油井隊員來說,這裏成了他們晚上消閑娛樂的好去處。偶爾也有桃原的年輕人參與其中,他們逐漸學會時不時要上一捆兩捆啤酒劃上幾拳這種消費行為。姚相輝的飯館紅火後,姚成的小賣部就顯得寒酸起來,他正在苦惱擴大規模沒錢時油井隊的偶然疏忽成全了他的美夢。
有天下午,一輛油井隊的吊車從井鎮開了過來,吊車顛簸在狹窄的土路上顯得有些笨拙。當經過姚成的小賣部時,長長伸出的車臂將姚成小賣部的側牆撞出一個豁口,姚成見狀一下子撲了上去,攔在吊車前麵不讓其離開現場。過了一陣唐經理急匆匆地從井場跑了過來,協調這件棘手的事情。姚成見唐經理來了急忙訴說自己的苦衷:“你看這房子被你們的吊車撞開一個大洞眨眼間就成了危房,我在裏麵賣貨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們是小戶人家,貨賣不成那不等於斷了飯碗,今後咋能活下去。”唐經理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土牆確實被戳開一個洞。剛一會兒工夫,來看熱鬧的桃原人就將吊車圍了起來,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看樣子這事情又麻煩了。更糟糕的是正在急用的吊車被攔擋在這裏,對井場的工作造成嚴重影響,這是耽誤不起的。唐經理轉身問姚成:“你說吧,該咋解決?”這話一下子把沒有思想準備的姚成給問住了,他急中生智對著這位老板說:“你說吧,反正這房子修不好我是沒辦法進去賣貨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唐經理見事情有鬧大的可能,就一下子拉開手中的小黑包拿出六千元重重地砸在姚成手上說:“這些你都拿去吧,再蓋幾間磚房也夠,把這個土房子索性扒掉算了,住在這裏麵的確有生命危險。”說罷他掉頭走開。姚成拿著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人頓時出現一陣“哇”的驚呼聲,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唐經理這麼慷慨大方。原本想借機訛詐幾個小錢的姚成終於緩過神來,他喜笑顏開地望著遠去的唐經理,再看看手中的錢嘴裏不知在叨咕些啥。吊車轟隆隆地開了過去塵霧漸漸落了下來,一群看熱鬧的桃原人看著吊車遠去有些妒忌地對著姚成議論起來:“還是這個老狗日的有辦法,幾塊土坯幾鍬黃泥就能補起來的洞一下子竟然弄了好幾千。”說這話時他們眼中流露出既羨慕又嫉妒的光芒來。姚成看著周圍投來的羨慕眼光,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沒過多久,姚成在路南邊蓋起一排磚房,它們麵朝北邊與原來的小賣部隔著一條大路遙相呼應,這樣一條街道的雛形業已形成。姚成曾不止一次地向別人吹噓,桃原的大街就在他家門前。這條不足五十米長的土路,不時地有車輛行人經過顯得特別繁忙。早晨一群又一群的山羊綿羊湧過,羊蹄濺起的塵土將兩邊的房屋淹沒在塵霧之中,塵霧散後土路上留下的羊蹄印和一路鋪灑過去的小羊糞蛋特別零碎,被羊隻撒上尿的黃土經太陽一照,就形成樹葉大小一片又一片幹痂似的黃褐色硬斑。待油井隊的大卡車來回跑上幾趟後,那細碎的蹄印和一片又一片的尿漬又通通變成車轍印。薄暮時分一群又一群的羊隻開始歸家,它們經過那條土街時再次留下它們細碎的蹄印和永遠都排泄不完的糞便尿液,將這條土街再次改寫為它們的印跡。就這樣,這條街一天中要反複幾次不斷變換自己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