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輯7、香米、鹹魚和薯幹粥
香米
清晨,我從夢中醒來,嗅到一種異常的清香味兒,頓時來了精神,骨碌爬起來,朝正彈奏鍋碗瓢勺的妻詢問道:“什麼香味呀?這麼好聞。”
“是香米,沒想到這麼好。”她不無興奮地說。
就這樣一連多少天,我家頓頓熬香米。我總是在美美品味之餘大發感慨:“天地怎有這等造化呀!”
可是,時間一長,我便忽略了香米,忽略了在吃什麼。
偶爾有一天,我一邊吃飯一邊看報紙,讀到一個“米”字,便又想起香米來,急忙問妻:“香米還有沒有?真想它……”
妻忽然驚異地看著我:“我們一直在吃香米呀!你麵前的稀飯就是……”
我也驚異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日常生活裏,不知有多少曾經或本該令我們怦然心動、興奮不已的人生內容和美好事物,因習以為常、熟視無睹等自我因素,而被忽略、被忘卻了。
鹹魚
一般的美味佳肴都嚐過之後,已說不清哪種飯菜最好吃。令我常常回味不已的還是小時候在鄉下吃的一種幹蒸鹹魚。
何謂幹蒸鹹魚?就是我孩提時代在村邊的水溝裏自個兒捉的一種小草魚(鯽魚),然後用鹽醃了,再用鐵絲串上,掛在院裏的棗樹上曬幹。吃的時候,隻要在蒸饅頭的籠裏一餾就成了,什麼佐料也不用。魚肉硬硬的,一撕一條條的。現在想想,什麼牌子的烤魚片、什麼名份的魚宴也比不上它。
近日,常常想起那種美味來,連做夢也吃上了。於是,就到市場上買了幾斤鯽魚,如法炮製了。誰知,就怎麼也做不成、吃不出那種記憶中的獨特口味了。
真懷念那種歲月深處的“口福”。
薯幹粥
薯幹,就是廣大農村所謂的“地瓜幹”、“芋頭幹”。在舊社會和新中國的經濟困難時期,父老鄉親們曾把它(包括鮮紅薯)作為聊度荒年、賴以生存的主食。
我小時候在鄉下就經常吃這種粗糙的食物。但我母親很會做,把鮮紅薯切成絲炒了是主菜,把鮮紅薯切成塊煮了是主食,把紅薯幹搗碎熬成粥是湯飯,就這樣維持了好多年。
我當時最喜歡吃(喝)的,就是而今被我起名為“故鄉薯幹粥”的那種湯飯。
因為在我的記憶裏,這種用碎薯幹熬成的黏糊糊的湯飯,非常好吃(喝),又能充饑。在不久前的一次宴會上,便向朋友們談起這種吃法和當時的口感。
誰知,竟激起朋友們的“靈感”,你一言我一語企劃著這種吃法——如果在當今的大城市裏當生意做起來,肯定能賣個熱鬧,說不定比美國加州牛肉麵更有市場。
他們的理論支點:一是人們的懷舊心理;二是人們的獵奇心理;三是如今還是沒錢的人多,就連有錢的也不能天天吃大席,也總想調劑一下口味;四是成本低,原料好進,秋後的某些山區,漫山遍野的薯幹遠遠看去就像一場薄薄的小雪。
其中就有一位整天想發財又沒有出路的朋友,當即“買下”這一“點子”。
幾天後,這位朋友題名為“故鄉薯幹粥”的快餐店,在省城的繁華地段正式掛牌營業,營業額直線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