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我跟娘子以前就住在這個院落,娘子還記得嗎?”
她以前住過的院落?
林晨一注視著腳下的台階,默不作聲。白逸塵並不勉強她,他走過她身邊,輕輕推開房門:
“這是娘子與我的房間。”
林晨一怔然。
房間裏居然一塵不染。她原以為房中定是積滿厚厚的灰塵,角落裏結著蜘蛛網,偶會還有一兩隻蜘蛛在眼前爬過,可是,居然是一塵不染。僅餘的幾張桌椅潔淨如新,從雕梁上垂下來的幔帳挽在牆邊,床上的紗帳被金鉤吊起,即使床上隻有一張席子。一切都如同主人還在的模樣。
這分明就是有人經常過來。
以這種方式懷念著已經不在的人,尋求一點點的慰藉和安慰。
林晨一眼中酸澀,她望向站在身後的白衣男子:
“你……?”
白逸塵卻沒有看她,他走到床前,撩起白色衣袍,坐在床前的踏板上,神情悠遠,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裏,他修長的手指指著踏板前的空地道:
“那裏曾經點燃過一百隻紅燭,一顆巨大的心,紅燭旁邊滿是花束,放滿了整個房間,其實那時她不必如此,她煞費苦心做了那麼多,卻始終沒有告訴我那顆心的意義,可是她後來的話卻讓我明白,那是她的心意。”
燭影中,她眸光溫柔,對他袒露心跡,她說,她很喜歡他,那時的他隻是一個世人眼中的傻子……
他從她眼中讀懂,她的憐惜,她想照顧他,保護他。
一生一世。
他的娘子,怎麼會背棄對他的承諾,舍得離他而去……
白逸塵望著她,安靜地笑著,眉目間有淡淡的光華流轉。
雖然曾經天涯海角,雖然時間很長,她終究走到了他麵前,在他黯然撫琴的清晨,就那麼坦然的站在那裏,他不經意的一次抬頭,就看到了她。
她臉上有著淺淺的笑意。
像露珠一樣晶瑩。
林晨一坐在白逸塵身邊,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空無一物的地麵,原來有令他回憶的故事麼,有人曾在這裏對他柔聲傾訴衷腸,他口中的那個她,是她麼?
她竟然忘的一幹二淨?
白逸塵靜靜的望著她,淡淡的笑著。
她不記得她曾經狡黠的哄騙他眠於地上,卻每天為他理好床被,第二天在丫頭們進門之前急急的收好……
她不記得她牽著他的手,從書房一路來到臥房,燭光花影中,對他的心意……
她不記得刺客刺殺時,她拚命將他護在身後……
她不記得他性命堪憂時,她曾守在她身邊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她亦不記得他身受重傷時,她憂心如焚,心如刀絞……
簾幕輕輕揚起,似乎有風穿過敞開的門吹在他和她身上,衣角翻飛,林晨一忽然有些自責,這裏一定是個令人留戀的地方,有過很多最美好的記憶,她甚至能感受得到坐在身邊的他心底的柔情,可是,她就是想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靜謐的空氣有點窒息。
她有些喘不過起來。
林晨一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出門外:
“我有點難受……”
為什麼會感到愧疚,她也在怪她忘記了從前,辜負了他的嗎?那個沒有忘記的她無聲的譴責現在的她。林晨一扶著涼亭裏的柱子,有些暈眩。
柳絮!
漫天飛舞的柳絮!
像雪一樣潔白輕盈自在地紛飛。
好美!
林晨一抬起頭,湖水般的眸底閃過異彩,發自內心的讚歎著。從柳枝上吹下來的柳絮彌漫了整個花園,一片一片似精靈般飄飛縈繞,林晨一不自覺地張開雙臂,輕輕閉上眼睛,精致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風揚起滿天飛絮,她身上的月白披風也隨風輕揚,給有些荒蕪的園子賦予靈動的生命力。
如詩如畫!
白逸塵站在涼亭邊上,發如潑墨般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