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光是因為女人的直覺,和姚翰林身上殘留著突厥人特有的味道,還包括,隻有妻子才清楚的細微變化。
3
山北草原,轟轟如春雷般頻繁,而又令人心悸不安的馬蹄聲,一度讓西來的零星客商少了起來,大多必來東方的西亞駝隊,都是隨著東反的雪狼商隊一起,浩浩蕩蕩,如條巨龍般迤邐而來。
火紅的夕陽,剛剛染遍綠色的草原,就見繼昌帶著見頭不見尾的西反商隊,漸漸臨近了石頭堡。
每次繼昌到來,都是噶六子早早迎到堡門外,噓寒問暖的親熱一番,但今天卻換成了姚翰林。
堡前漫坡,突厥人的氈房像雨後春菇般遮蓋了大片草場,花花綠綠的身影,和四處可見的嫋嫋炊煙,就像石頭堡前搬來了突厥部落一般。
繼昌立馬靜觀,就見惜春驚訝而又忿忿嚷道:“突厥人咋把氈房安在了堡門前?這也太欺負人了。”繼昌疼愛的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剛上緩坡,就見姚翰林笑嘻嘻的跨馬迎了過來,大老遠就嚷嚷道:“哎呀,這趟出門可有些日子了。”
未等繼昌開口,就見惜春氣呼呼嚷道:“誰教突厥人來的?石頭堡不需要看門狗!”
見繼昌臉色平平瞅著自己,姚翰林訕笑道:“是老掌櫃同意的,我也是沒辦法,突厥人嚷著要進堡,又不敢得罪那群狼。”
一絲憂鬱,迅速劃過了繼昌的臉麵,隨即變成淡淡的微笑,和姚翰林寒暄幾句,便並馬進了堡。
雪狼商隊的到來,讓石頭堡顯出少有的繁華熱鬧,和人潮湧動,飯館炊煙繚繞,街道熙熙攘攘,就連牲畜棚圈都顯得緊張。
一晃幾月不見,浣春的孩子都會滿地爬,惜春寶貝似的稀罕了一番,便衝整天樂的合不攏嘴的母親,嘮叨起了突厥人。
見三娘心思還在戲逗炕上的孫子,賈四海長籲口氣道:“眼下草原很複雜,你公公也是沒辦法才同意的,硬抗,怕會堵死西麵商道。”
惜春小嘴一噘,嚷道:“那也不能堵在門口吧?膻臭味都飄進了堡裏!”
浣春目光憂鬱的瞅了母親一眼,嘟囔般道:“突厥人守在身邊,遲早會出岔子。”
三娘輕噓口氣,有意打岔道:“先不管突厥人,你兩個姐姐都有了娃,也不見你有個動靜,整天跟著繼昌在外麵跑,有了身子可得蹲在家裏養胎。”
惜春秀臉一紅,邊伏身逗小家夥玩,邊嘴裏嘟囔道:“我才不要生,姐姐給我一個就成。”
話音才落,就見三娘把臉一沉道:“屁話!還想學你那三妹婆婆?女人不生娃叫啥女人?”
正嚷嚷著,就見繼昌和姚翰林被馬奶酒灌紅了臉,說說笑笑走了進來,見大家都以奇異的目光瞅著自己,繼昌‘嘿嘿’笑道:“斯赫射那隻老狐狸,眼睛還是盯著石頭堡不放。”
惜春剛要發作,就被三娘用眼神給攔了回去,隻見繼昌輕歎口氣道:“本想教突厥人讓出咱的草場,將人馬移到前溝,老家夥非但不幹,反而要讓咱供他一百隻羊,說是他在給咱看家。”
惜春不顧阻攔,憤然道:“誰叫他來了!設法讓他們滾,大不了衝出去打一架,像是咱怕了他不成!”
三娘伸手拽了惜春一把,沉聲道:“讓繼昌把話說完!”
喝了口浣春遞過的茶水,繼昌淡淡道:“倒不是怕他,隻是不想鬧翻了臉,西段路還在射匱手裏捏著,眼下路過還算安穩。”
頓了一下,繼昌長接著道:“突厥人就是看上咱石頭堡堅固,可以抵擋西來的大唐兵馬,要不是翰林周旋,怕是早就找茬鬧上了。”
姚翰林乘機得意的掃視了大家一眼,似有委屈的樣子道:“哎呀,我是好話說了一大堆啊,斯赫射礙著我的麵子,才沒到堡裏鬧。”說著,輕薄的目光又在惜春臉上黏黏掃過。
繼昌接著道:“不管咋說,隻要突厥人不進堡就行,先哄著再說,等朝廷人馬真的打過來,不用咱攆,龜孫子跑的比兔子還快。”
繼昌帶商隊離開的第二天,石頭堡就接二連三來了幾個天山西頭的商隊,雖然人數不多,但各個英武彪悍,淡藍的眼珠滾動著凶狠的寒光。
大清早,姚翰林便氣呼呼的來找王貴和張三,說有人在西梁坡搶了堡裏的牲畜,讓他兩多帶些人馬過去看看。
一哨人馬匆匆離堡,沉重的吊橋才‘吱吱’的緩緩升起,就見姚翰林急急趕上石牆,衝正在搬動絞輪的人揮手道:“先別升橋,等會還有人馬要進堡。”幾人見總隊發話,自然樂的清閑。
姚翰林站立牆頭,遙望片刻,雙手舉過頭頂,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便哼著曲子晃晃悠悠的下了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