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來了突厥人,哥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先是將女兒嫁給屈利啜的弟弟,後又娶乙毗射匱可汗的女兒為妻,自此便成突厥人圈養的狗似的,言聽計從。
盡管兩人政見不同,常有爭執,但栗婆準卻從沒想過要取而代之,篡位稱王。再說,自己這派的力量也有限,所以,也隻能苦苦相勸。
耳朵的功能,是聽取外界的信息,然後供大腦做出正確的判斷。而動物的大腦,都具共有的特性,那就是,一種聲音聽得多了,便會根植接受。而被稱作萬物之靈的人,也不例外。
雖然弟弟隻是持不同意見,規勸阻撓,但在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看來,這便是離間兄弟關係,諂媚上爬的機會。
於是,本就疑心重的龍突騎支,耳朵便常常能聽到諸如:栗婆準要謀反篡位的聲音。
日久生信,龍突騎支也不得不對弟弟,采取一些防範警示的措施,加上小人們乘機推波助瀾,便將防範演變成了搜捕鎮壓。
坡綠水清,栗婆準正悵然倚樹而立,就見郭孝恪背搭個兩手,嘴裏哼著小曲,悠哉悠哉的走了過來。
栗婆準趕忙迎上,窘迫不安道:“都護大人,焉耆的事能不能......”
未等把話說完,就見郭孝恪擺手道:“聖旨已下,此事再無更改,大戰在即,箭在弦上。你既然已歸唐,就應為朝廷著想。”
見栗婆準諾諾稱是,郭孝恪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你在孔雀河邊長大,應該知道從哪裏才能過河。這是你立功的機會。”
栗婆準猛然驚愣了一下,目光閃爍的瞅了郭孝恪一眼,又有些慌亂的瞟向別處,嘴裏自語般嘟囔道:“過河......河水......怕是......”
郭孝恪見他吞吞吐吐的,便急切追問道:“哪段地方可以搭橋過人?”
栗婆準長籲口氣,像是拿定了注意似的,平聲道:“據說,河邊的蘆葦蕩都是閃電湖(稀泥),別說是人,就是狼進到裏麵都出不來,我可不敢去那地方。”
郭孝恪麵顯失望的瞅了他一眼,悵然道:“難道除石峽隘口外,就沒別的地方可以進入焉耆城?”
栗婆準沉吟般道:“祖上建城時就看中了那地方,據說,孔雀河水是先人們引到焉耆城外,那道石峽隘口是當年人工開鑿的,除此之外,從沒聽說過有別的出入口。”
郭孝恪聽了,麵顯沮喪無奈的衝他擺擺手,便沒精打采的下了坡。
李暉和一幫江湖兄弟閑來無事,飲馬時偶見河裏有魚,頓時玩性大發,幾個水性好的便迫不及待躍入水中,竟然真的弄到幾條腕粗的本地麵魚。
李暉是個旱鴨子,隻能站在齊腰深的水裏起哄嬉鬧,連頭都不敢伸進水裏。
見郭孝恪垂頭喪氣的從旁走過,李暉趕忙爬上岸,冷得有些磕牙道:“都護可曾想好辦法?”
郭孝恪長歎口氣道:“本想栗婆準是焉耆長大的,應該知道過河的地方,哪成想......嗨!”接著,便將他被迫避難的事,簡要述說了一番。而後,怏怏離去。
望著郭孝恪的身影漸漸遠去,李暉靜靜瞅了陣孤魂般遊蕩的栗婆準,用焉耆土語喊道:“——喂!到這裏來!”
在異鄉聽到家鄉的話,總是讓人倍感親切。栗婆準疑惑的引頸瞅了一眼,便快步朝河邊走來。
大老遠,栗婆準就揚聲喊道:“你是焉耆人麼?”聲音中帶有期盼興奮的味道。
李暉衝他揮手笑了笑,就更增加了栗婆準如遇舊知般的欣喜親切,急忙上前拉住李暉的手,急切而又小心的問道:“你咋到了這裏?”
李暉‘嘻嘻’笑道:“沒事玩唄。我爹和郭都護是朋友。”
見栗婆準麵顯狐疑瞅著自己,李暉淡淡道:“我叫李暉,是天山雪狼的兒子。我可聽說焉耆的情況不妙。”
栗婆準頓時欣喜道:“原來是雪狼的兒子,我見過你父親一麵。他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我哥哥龍突騎支也敬他幾分。”
李暉倪眼瞅著他,孩子般笑道:“會遊水麼?”
栗婆準隨口說了句:“小時候在孔雀河......”便又警惕的瞅了李暉一眼,訕笑道:“不會,不會,旱鴨子。”
李暉童心頓顯的指著河邊,嚷道:“你看那條大魚!”
栗婆準隨聲扭頭,卻被李暉從身後輕輕一推,‘噗通’一聲,便掉入湧動緩流的水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