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頭人嫁閨女,不但有豐厚的陪嫁,還要帶上奶媽侍女。摩卡的迎親駝隊,來時滿載著各色彩禮,回去時,不但大箱小箱滿滿當當,而且,還多了幾個女人。
古麗達身著漂亮紅色嫁衣,滿頭璀璨的金銀頭飾,卻蜷縮在駱駝上,委屈得像個兩天沒見水的豆芽兒。
摩卡胯下駿馬,緊貼新娘的駱駝,一雙貪婪野性的眼睛,餓狼般掃視著待宰羊羔似的新娘,像是怕她會突然飛了,又像是隨時準備一口吞下獵物似的,興奮難耐。
盡管賀魯非常寵愛古麗達,盡管古麗達百般哭鬧不願嫁人,每每以死相逼,但真正到了生死關頭,葉護女兒的責任感和報答父恩的力量,卻徹底戰勝了嬌蠻和自私。她打小就清楚,自己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父親,而是屬於整個部族。
人的思維情緒就是這麼的奇特,據說死刑犯被真的判決後,反而情緒會安穩釋然許多,這也許是徹底斷絕了生的希望的結果。
當古麗達清醒的意識到,部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涼絕望,瞬間湧遍了全身,使她迅速變成一具透明的冰屍,完全失去了本有的靈魂,而僅存了一絲能夠哭泣的感知。
蒼天的臉色喜怒無常,但今天像是怕可憐的古麗達被過熱的金芒照射,而特意漫上了一層厚厚的黑雲。
輕風加劇,黃沙彌漫,枯瘦的梭梭和尖利的石筍,已經吹響了淒婉的哨聲——一場沙漠中的暴風雨即將到來。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繼續趕路勢必要被暴風雨吹灑的七零八落,甚至還有生命危險。於是,經驗豐富的摩卡便喊叫趕快在低窪避風的地方搭建帳篷,避雨過夜。
風沙更加淩冽,百米開外已是漫漫黃色,四周朦朧成一派忽薄忽厚的紗幔。黑雲也翻滾奔騰得像群失驚的野馬,像要隨時跳下似的,顯得匆匆而又焦躁。
打小就習慣這種天氣的突厥人,緊張而有條不紊的安頓好馬匹駱駝,便像沒事似的鑽進帳篷,照常說笑喝酒。
沙粒掃過單薄的篷頂,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沙沙’聲。古麗達輕偎在奶娘的懷裏,失神無力的像個剛剛斷奶的羊羔。兩個侍女,頂著風沙,撿回些幹柴,勉強燒開了半壺奶茶,也讓清冷的帳篷裏有了點可憐的暖氣。
古麗達剛剛勉強喝下一口溫熱的奶茶,就見門簾掀動,摩卡像頭黑熊似的走了進來。一雙狼眼,貪婪盯著麵無表情的古麗達,咧嘴一笑,又衝奶娘和兩個侍女冷聲道:“你們去那邊的帳篷。”
奶娘是過來人,深知摩卡支走她們的用意,也清楚緊接著古麗達和她們幾個女人將要遭受什麼。於是,慌忙哭求道:“古麗達身子不便,我們願意侍候老爺。”
摩卡麵顯不耐的一把推開,呲著滿口黃牙,衝古麗達‘嗬嗬’笑道:“我給狼崽喂奶......”說著,便旁若無人的解衣寬帶,就像在自個家一般。
奶媽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哀求,同時匍匐向前,抱住摩卡的雙腿哭道:“糟蹋這樣的女人,長生天會報應的!”
摩卡惱怒的一腳踢開,剛要動手,就聽帳外有人嚷道:“射匱的人馬來了!”
風聲嘯嘯,沙雨落帳,空曠的原野,似有萬馬奔騰,殺聲震天的氣勢。摩卡來不及多想,慌忙扯上衣褲,便罵罵咧咧的竄出了帳篷。
勁風像是催趕著烏雲,急急朝北而去,隻落下一陣指頭大小的雨點,便扯開一道清亮的口子,沒了消息。幹旱的戈壁沙漠,依然焦渴等待,好像期盼後娘喂奶的孩童似的,眼巴巴瞅著黑雲帶著雨水漸漸遠去。
十幾個膀大腰圓的突厥勇士灌足了馬奶酒,就嚷嚷著女人咋還不來。其中一個大胡子青年嬉笑道:“新娘真漂亮,看一眼都解饞。”說著,臉上滿溢羨慕垂涎之色。
另個年紀稍長的黑臉漢子撇嘴罵道:“跛腳的狐狸,還想吃到新鮮的羊羔肉,有個女人將就著你就知足吧!頭人為了這個女人,可是下了本錢,這回一戰,還不知要撂下多少伊利人的屍體。”
另個瘦高個沉聲道:“一天到晚的砍殺,也不知啥時候是個頭,阿爸那會,就知道睡女人,我都有五個兄弟七個妹妹。輪帶我,還沒見個開花結果的。”
正說著,就見門簾突然飛起,緊接著就衝進三個手持彎刀的突厥勇士,也不搭話逢人就砍。毫無防備的家夥還沒來得及起身拿刀,就已經躺倒大半。靠後三個機靈點的慌忙提刀在手,也顧不了同伴的死活,扭身揮刀砍開帳篷,便擠身而逃。
風還是不肯鬆勁的刮著,好像不帶走最後一朵灰黑的雲朵是不會罷休。恬靜的藍天,顯出斑斑駁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