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直到有一天我想明白了。”楊寧清的話裏帶著很淺的笑意,似乎有些無奈但並沒有埋怨。
“想明白了什麼?”蘇挽月抬頭看著他,好奇地問。
“就算不喜歡,還是要去做,隻要這件事對於別人是有意義的,那就全心全意做好它。尤其當你沒有能力去拒絕的時候,倒不如打起精神來全力以赴,讓自己開心一點。”
他說這話,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說:“比如像你,這麼好的年紀,人生苦短,有很多事可以做,何必躲在角落裏生悶氣?你可以去很遠的地方看很多的風景,吃很多好吃的,或者和家人一起簡簡單單的過日子,然後嫁人生子,享受天倫之樂!”
蘇挽月聽到他說最後一句,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點頭說道:“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
楊寧清聞言,竟然皺了皺眉說:“以前?你現在為什麼不能繼續這麼想?”
“朝廷有命,女錦衣衛是不能嫁人的。”蘇挽月順口答了一句,其實她也並沒有想過那麼長遠,畢竟她隻是一個穿越來的遊離狀態的靈魂,誰也沒法預料明天她會在哪兒,說不準今晚睡著之後一覺醒來就離開了明朝呢?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他似乎對這條規定有些嗤之以鼻,“人有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欲,為什麼一定要逼自己循規蹈矩?”
蘇挽月聽著楊寧清說話,心裏竟然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正如他所說,她雖然附身在一個女錦衣衛的身體裏,但思想和行為是她自己的,誰都不能夠控製她的思維,哪怕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也不能。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中,唯有保持心裏的那份清明,才不會在宮廷權爭利鬥中淪落成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
“將軍,將軍!”一名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跑了過來,一眼看到了楊寧清,立刻衝向他。
“何事慌慌張張的?邊關告急了不成?”楊寧清悠然伸了個懶腰。
“不是邊關告急,是表公子大人……剛才在前廳內與舞姬喝酒猜拳,不知為何闖進了一個大內侍衛,兩人動了拳腳。”
蘇挽月一聽前廳有人打架,立刻也站了起來。
“我們看看熱鬧去。”楊寧清起身就走,還回頭朝她笑了笑說,“男人打架的事,你有興趣來看看麼?若是沒有,就在這裏等我,回頭我帶點美酒過來給你喝。”
蘇挽月可不是個喜歡看八卦的人,搖著頭說:“我不去。你們去吧。”
她獨自在廊簷下站了片刻,隻聽見大廳之內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起初隻是小的動靜,到後麵竟然越鬧越大,簡直就像要將整座大廳掀翻了一般,好像有很多客人已經被嚇得從前門逃了出去。
杏花樓畢竟是花似堇的地盤,她有點擔心花似堇一個人罩不住場子,不由得向那邊走了過去。
大廳之內,果然一片狼藉。
楊寧清和他的親隨軍士是其中一方,另一方看似滿場都是人的身影,其實仔細看來,卻隻有一個人。那人身穿一襲黑色錦衣,並沒有蒙麵,蘇挽月看清了他的麵目,發現竟然是雲天!
楊寧清這邊加入戰陣的,還有一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統領模樣的人,年紀不到三十歲,他身材偉岸,膚色古銅,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猶如希臘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顯得狂野不拘,又帶著一絲邪魅性感,一看就是個風流人物。
雙方打到不可開交,隻見一個紅色人影飛來,廣袖輕舒,她一隻水袖在空中飄旋飛舞,攔截了雲天手中發出的數枚暗器;另一隻水袖斜著伸展開去,纖纖玉手中伸出的長劍擋住了那錦衣衛手中的繡春刀;與此同時,她一聲嬌叱,揚手散出一團香軟的胭脂霧粉,逼得楊寧清等人不敢過分靠近。
本來亂成一團的戰局,花似堇一出手,便已輕鬆化解。
蘇挽月第一次看到她顯露真功夫,不禁暗自稱讚,看來這個所謂“暗衛營”的人武功當真是厲害,雲天已經是錦衣衛的絕頂高手了,那統領看級別至少是個千戶,亦非等閑之輩;再加上顯武將軍楊寧清和他的部下,三方合力起來,她也能頃刻化戾氣為祥和,實在不簡單。
眼見戰局消解,花似堇收了水袖,帶著嬌美的笑容說:“各位大人,今日莫非走錯了地,看花了眼,把杏花樓當做朝廷的練兵場了麼?”
她語氣雖輕飄溫柔,卻是擲地有聲。
雲天收手站立在一旁,怒視著那錦衣衛統領,那人竟然也不怕他,冷笑一聲道:“我今日給花老板麵子,不與你計較,改日再與你過招不遲。”
花似堇抬起美豔的臉,秀眸掃了掃他,說道:“沈彬大人,你這樣也叫給我麵子?”
蘇挽月聽到“沈彬”這個名字,不禁又看那人一眼,心道原來是他,果然是一副看起來不太正派的模樣,難怪當初牟斌不肯讓她留在錦衣衛署衙。
沈彬挑眉一笑,一對細長的桃花眼轉向偏廳大盆景架處站立的一名舞姬,半昂著頭說:“今日誰有錯在先,花老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本大人喜歡凝香,讓她陪我喝幾杯酒,有什麼不對?明明是有人仗著在宮中地位,橫刀奪愛,難道這種事也要沈某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