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月這時候才醒悟過來,她今天徹底被朱佑樘算計了!不用到明天,今晚毓慶宮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昨晚與太子待在一起,而且並不是普通的“侍衛值夜”,用他們明朝的話說,那應該叫“侍寢”才對!
明朝是個何等封建的王朝,更何況在這個規矩森嚴的宮廷裏,朱佑樘這麼一做,就等於向眾人宣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在他們這些皇子王孫的眼中,天下人都是他們的奴才,可以隨隨便便據為己有,並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蘇挽月走出寢殿,看著那些太監們曖昧的眼神,心中頓時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這是怎麼了?要知道,她在現代都沒有真正談過戀愛,連初戀情人都沒有,竟然被一個古代皇子……吃定了?她這算是“被侍寢”了麼?
朱佑樘早朝歸來,照例進了正殿。
大殿房門緊閉,老太監陳敏守在那扇房門前,正殿門口站著兩個侍衛,兩旁各自擺著一人高的青花瓷大花瓶,胎薄釉白內插著兩大束幽香四溢的梅花,十分淡雅精致,蘇挽月也換回了侍衛打扮,她臉上帶著明顯的不爽,無精打采地站在一側。
“給太子殿下請安。”蘇挽月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明顯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他抖了抖衣袖,小太監福海連忙將他肩上的銀狐披風摘下,另一名侍衛與福海二人心照不宣地對望了一眼,福海恭順地替朱佑樘關好殿門,悄悄地退了出去。
“臣不明白,殿下為什麼一定要讓人家誤會我們的關係?”蘇挽月幾乎咬牙切齒。從晨起到現在,毓慶宮裏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為什麼點名要我來毓慶宮?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
“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朱佑樘瀟灑地走到書案前,一點也不管蘇挽月張牙舞爪的抓狂模樣,“誰把你怎麼樣了?”
“殿下明明知道昨晚的事……何必讓別人誤會?還有牟……千戶,他們都會怎麼看這件事啊!”蘇挽月心裏很委屈。
“不需要管別人怎麼看你。”聽到她說起牟斌,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過來。”
蘇挽月十分不情願地挪動過去,隻見朱佑樘穿著一襲朝服,頭上戴著金冠,發鬢兩側懸垂著兩根金色飄帶,他白玉般的臉在日光映襯下上了一層暖黃色,低頭舒展廣袖長襟,一手舉著墨筆,一手將金獅鎮紙放在宣紙一端。
“殿下有何吩咐?”她低聲咕噥了一句。
朱佑樘扔了筆在硯台上,右手攤開伸向她:“把刀給我。”
“什麼?”蘇挽月不解地問,抬頭看見朱佑樘看著自己的眼神,覺得他漫不經心看人的時候,寒氣逼人。
朱佑樘沒說話,目光望向蘇挽月腰間,那裏別著一柄繡春刀。
“殿下說的是這個?”蘇挽月猶豫了下,手擱置在刀柄上,並沒有立即按照他的要求將刀交出去,她本來就是皇宮侍衛,帶刀有什麼不對啊?
朱佑樘沒有看她,右手直接伸過去抓著蘇挽月手腕,指尖施力,蘇挽月吃痛得鬆了下手,再被朱佑樘左手翻上,直接奪了手裏的刀扔到後頭的書桌上。他捏著蘇挽月的左腕,指尖涼得沁人。
蘇挽月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他,恨不能把朱佑樘的手指一根一根從自己手腕上掰下來。
“我正式告誡你,你已經是毓慶宮的人,要學會聽話順從。”朱佑樘一字一頓,在她耳邊說。
“我才不要!”蘇挽月終於被惹怒了,顧不得“君君臣臣”的禮儀,她抬起頭來衝著他說,“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朱佑樘眉毛挑了下,淡淡地說:“你可知你剛才所說,已是逾矩死罪?”
蘇挽月甩不開朱佑樘的手,反而被他越抓越緊,手腕生疼,賭氣說:“死就死,有什麼大不了的?若要卑躬屈膝的活著,還不如去死呢!”
朱佑樘皺了一下眉頭:“怎麼如此不聽話?寧願死,也不要學會服從?”
“宮中內外有那麼多人聽太子殿下的話,少我一個又何妨?”蘇挽月喘了口氣,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自知武功不高,在毓慶宮也派不了什麼用場,求殿下不要再為難我了。”
朱佑樘笑了笑,盯著她說:“你這算是在求我麼?”
他嘴唇很薄,笑起來總有些涼薄的味道,不過唇側有兩個很小的梨渦,稍加減淡了那股子清冽,讓他的笑容顯得和煦。
蘇挽月還沒有開口,隻聽外麵福海的聲音說:“奴才稟太子殿下,東廠掌印太監懷恩公公求見。”
朱佑樘應了一聲“宣他進來”,隨即轉頭對她說:“我會考慮一下,等我們見過懷恩,再作決定不遲。”
這段時間以來,皇宮之內頗不寧靜,皇帝皇後都十分驚恐,皇帝朱見深對眉妃之死和吳皇後被刺這兩件事都十分關注,今日早朝時分,已下旨分別將這兩件事交由東廠和錦衣衛處理,並將進展隨時通報監國太子朱佑樘。
懷恩走進毓慶宮書房,照例叩首完畢,才進入正題說:“奴才奉皇上旨意,著東廠追查眉妃死因,現已查清結案筆錄在此,請殿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