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你說說看,今晚究竟發生了何事?”朱佑樘根本不看萬通,也不叫他起身。
“回殿下,景陽宮剛剛進了刺客,刺傷了皇後娘娘,太醫已經趕過來了,所幸娘娘沒有生命危險。”牟斌拱手答著。
外間所發生的一切,蘇挽月在寢殿全都聽在耳內。
她隻覺得無限奇怪,怎麼會是“刺傷”?而不是“殺害”?她明明親眼看到雲天將刀插入吳皇後的心髒部位,鮮血流得那麼凶猛,難道還有活路?還是說牟斌搞錯了情況?
“何方逆賊,如此大膽?”朱佑樘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和惋惜,他似乎有意提大了聲音,“本宮幼時受過皇後娘娘幾個月的養育之恩,若她什麼不測,本宮一定不會放過那下手之人。”
“殿下仁厚,與皇後娘娘母子情深,世人皆知。”牟斌抬頭看了朱佑樘,卻見他神色很平淡,看不出喜怒。
“萬指揮使,”看向萬通,朱佑樘語氣如常,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既然如此,你要全力追查此事,務必於十日內將真凶擒拿歸案。”
“微臣正在追查,但暫時並無線索。”其實,萬通早已知道此前“永寧宮的宮女”來過景陽宮看望吳皇後,但這件事萬通眼下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此事非同小可,如今錦衣衛的辦事能力,本宮實在不放心。雲天身手膽識過人,就讓他跟著萬指揮使一起追查此事,也為你們添個幫手。”朱佑樘側過頭對雲天說,貌似是做一個順手推舟的人情。
“殿下體恤,微臣感激不盡。”萬通急忙答,他知道朱佑樘表麵上是賣了個人情給自己,實際上卻是派人監視,他可不會領情。小小一個雲天,他還是可以對付的。
牟斌暗自留心看了一陣,並沒有在寢殿內發現蘇挽月的蹤影,他心中有些疑惑,卻不敢輕易開口。
朱佑樘淡淡掃了他們一眼,說道:“都下去罷,本宮要歇息了。”
萬通立馬順著台階下了:“微臣告退。”
他今晚當眾出醜,巴不得朱佑樘這一聲,立刻帶著牟斌等人,匆匆忙忙地離開毓慶宮而去。
不消一會,內殿的一幹人等都走得幹幹淨淨。朱佑樘掀開帷幕,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
“難道殿下沒有讓雲天殺人嗎?”等到眾人散去,蘇挽月早已穿好了衣裙,等候在帷幕之後,她看到朱佑樘進來,立刻急匆匆地問他。
“誰說我殺人了?”離她隻有半寸距離,朱佑樘問得很輕。
“剛才牟斌說,皇後並沒有死,隻是傷,臣聽得清清楚楚。臣相信他不會看錯,也不會亂說話!”她的眼睛帶著幾分欣喜,也有揮之不去的隱憂。卻聽見他回答說:“常人的心在左室,吳皇後的心卻在右室,我要雲天刺的是左側,死不了人的。”
她十分驚訝,抬起頭看著他,但見那雙眼睛如同冬日寒潭,簡直深不可測。
“就算不是殺人,右心室被刺一刀也會流血、也會痛吧?”她據理反駁。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並不詳加解釋。
誠然,吳皇後對他有過養育之恩,在他和親生母親二人被幽禁在安樂堂的時候,是她派人給他們送來了衣食。但他更清楚,吳皇後不過是為自己被廢一事憤憤不平,希望借他們母子之力來搬到情敵萬貴妃,好出一口心頭惡氣,並不是真心誠意對待他們母子,所以不過短短數月,她就將他們棄諸腦後了。但是,他並沒有忘記過曾受過吳皇後的恩惠,在行事布局的時候,早替她想好了後路,並沒有完全視她性命為草芥。
蘇挽月愣了下,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人生觀到底是黑色還是白色?他的心思如此縝密,手段看似狠厲決絕,卻又並非完全趕盡殺絕,他或許算不上是個好人,但也並不能稱之為一個惡人。
殿中燭火微微跳動,她微微咬緊下唇,靜靜地站立在原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你還在想什麼?今晚不打算就寢了麼?”朱佑樘伸手過去,食指落在她兩眉之間,似乎想要撫平她眉心的皺折。
她驀然驚醒過來,試著躲避他的親熱舉止說:“殿下自重!這是殿下的寢宮,不是臣的。”
他伸手指了指錦榻說:“你今晚在寢宮值夜,就睡此處。”
什麼?他這句話讓蘇挽月頓時廬山瀑布飆汗,睡他的床?那他睡哪裏?別說按皇宮規矩沒有這個道理,就算放在現代,她也不敢隨隨便便跑到一個男人的床上去睡覺啊!天知道會出什麼事!剛才情急之下被迫就範,她不是小器的人,也不與他計較,但此刻她打定主意,不管他今天安的是什麼心思,她也堅決不從。
朱佑樘見她毫無反應,又說:“怎麼了?我將床榻讓給你睡,不比你睡外麵好麼?你還想怎樣?”
她憋著一口氣,拉長著臉說:“臣不能去。第一,不敢以下犯上;第二,不敢以身犯險。”
豈料,朱佑樘聽她說完這句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迅速站起身來走近她,伸手攬住她纖細的柳腰,冷漠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放蕩不拘的神情,用一雙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盯著她說:“事到如今,你還有何險可犯?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有一種烏雲罩頂的感覺在頭上回旋。
他伸手摸了一下蘇挽月的臉頰,說道:“不過,我此刻可沒有這種心情。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好好歇息,不要胡思亂想。”
蘇挽月眼看著他掀開帷幕,徑直向外間書房的貴妃榻走過去,懸起的一顆心才算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