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曾相識(2 / 3)

“你起來吧。”他看到她低垂著頸項,一副嚇壞了的模樣,語氣略微緩和。

“是!”蘇挽月怕他反悔,匆匆忙忙地站了起來。

“牟斌說你那日不省人事,生死未卜,有那麼嚴重麼?”朱佑樘沒有回頭,沿著東六宮的回廊一直往東走,他身穿的白色袍子滾了一圈貉子毛領,皮草柔順光亮,在後麵看著甚是威風。

“當時臣有點暈,記不清楚了。”蘇挽月想了想,拿捏著分寸答著。牟斌說過“伴君如伴虎”,跟皇族打交道從來就是份苦差事,既不能說牟斌他們誇大事實,也不能承認那就是事實。

“若你那日真的凍死了,也不配做大明錦衣衛。”朱佑樘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不由得讓蘇挽月有些懷疑,眼前的人真的是曆史上那個寬厚仁慈的明孝宗皇帝嗎?他不但言語霸道、咄咄逼人,而且簡直毫無憐憫之心啊。不過,她漸漸懂得,在皇宮這個地方,不管心裏多麼憤憤不平,嘴上也不能亂說話。

所以,她很違心地說了一句:“太子殿下說得極是。”說完這句咬文嚼字、典型阿諛奉承的話之後,她自己的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朱佑樘掃了她一眼,直接了當地問:“你的腰牌呢?”

蘇挽月匆忙取出腰牌遞給他,他看了一眼錦衣衛腰牌,說道:“牟斌已調入宮中,如今你應該是沈彬的下屬。”

她心道我哪裏知道沈彬是誰?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是!”

他俊逸的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神情,說道:“你來宮中做什麼?若是辦差,辦完就該立刻出宮;若是巡夜值守,就不該擅自離崗。我看你在這裏站了不下半個時辰,難道這也是沈彬給你安排的任務?”

蘇挽月唯恐他借機找茬,靈機一動說:“臣今日是來辦差的,因為覺得皇宮夜景雅致,所以稍作停留。臣身為錦衣衛,隻是出宮稍晚一些,並沒有違反宮規。”

她說完這句話,特地抬頭看了看他的臉色,然後作低眉順眼之態,垂首侍立一旁。

他似乎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故意刁難她的跡象,輕聲說道:“看來你並不是真傻。那你可知道,那日我為何要你跪在城牆之上?”

蘇挽月早已如驚弓之鳥,閉了閉眼睛,將事先準備的台詞背了一遍:“微臣不該胡言亂語,尤其是不該在宮闈之內擅自發表議論,微臣罪該萬死!多謝太子殿下小懲大誡,對微臣格外開恩!微臣此後一定洗心革麵、痛改前非……”

朱佑樘原本一副板著臉的嚴肅模樣,聽完蘇挽月的話卻忽然笑起來,他的笑容很開朗,就像天際的明月一樣,既有光澤照耀卻又沒有陽光熾烈刺人,有一種溫柔典雅的燦爛,就像他的人一樣,看似溫文爾雅卻又不失鋒芒。

他笑了好一陣,才抬起頭來說:“你……你從哪裏學來這番說辭?”

蘇挽月實在害怕他那種穿透力超強的眼神,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說:“微臣句句發自肺腑。”

朱佑樘抬頭看著蘇挽月,一言不發,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她,就像要將蘇挽月的心思看穿一樣,過了半晌才說:“並非我定要和你計較,隻不過看你口無遮攔、信馬由韁,給你一點警示而已。切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以後不可在宮中造次。”

他這番話在情在理,也還算中聽,也極為符合他皇太子的身份。

蘇挽月正要抬頭答話,卻隻見遠處突然起了一片喧嚷之聲,緊接著有幾人步履匆忙地從垂花門外的小徑上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

那些人一眼瞥見了朱佑樘,立刻不敢再跑了,紛紛跪倒在地叩首:“奴才叩見太子殿下。”

朱佑樘不再像剛才那樣和藹了,他盯著那個領頭的太監,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薄怒,輕聲斥責說:“何事擾攘?馮良,你身為宮中司禮監下隨堂太監,入夜時分如此狂奔,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