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愫暗生(3 / 3)

“我討厭生病!”她仰頭發現牟斌起身要走,驀然覺得心頭一陣慌亂,急忙問道,“你去哪裏?”

“我今晚還要巡夜當值,你好好休息,我稍後來看你。”牟斌重新穿好了製服,抖順了下搭在衣架上的黑色羽緞披風,再披在身上係好。近些天宮中頻發事端,萬通命他們加強巡視,每晚監督查看宮中侍衛們的值守情況,要是有缺席或者偷懶的情況,屬敗壞綱紀的罪責,必將嚴懲。將近年關,宮中諸人唯恐有事,更是小心翼翼。

“偷一天懶不行麼?”蘇挽月的身體狀況好了些,又恢複了頑皮。

“不行。”牟斌答得斬釘截鐵。雖然他出身優越,但進入錦衣衛也同樣是皇家的奴仆,可以在人前官威赫赫,見了皇族依然要畢恭畢敬。記得當初剛入錦衣衛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曾在太祖詔諭前發過誓:永不玩忽職守,誓死效忠皇家。這些誓言,誰都不敢、也不能忘記。

蘇挽月對明朝的情況也有所了解,“大明錦衣衛”乍聽起來是一個很威武響亮的名字,不但有官有品,享用皇家俸祿,還有太祖洪武皇帝禦賜“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之職權。這個機構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親國戚,也參與收集軍情、策反敵將,向上直達天聽與皇帝對話,向下權同大理寺,可自行抓人進詔獄審訊。尤其是錦衣衛指揮使一職,如洪武朝紀綱、永樂朝蔣獻等人氣勢和風采過人,是文武百官爭相結交的紅人。但是,自從永樂皇帝朱棣登基設立“東廠”,由宮中司禮監掌管東廠機密要務之後,鎮撫司錦衣衛的風頭立刻被削弱了一半。明仁宗洪熙年間,錦衣衛指揮使陸秉完全沒有當日紀綱等前任的威望,不但被皇帝疏遠,更受製於大內司禮監掌印太監袁琦。到明朝成化年間,因為錦衣衛指揮使萬通是國舅爺的關係,錦衣衛地位略有上升,與東廠之間的矛盾也明顯激化。

“我什麼時候會痊愈?”蘇挽月看著牟斌問了一句,她相信他的判斷。

牟斌臉色陰了下,停頓了幾秒,才說:“你這次傷在五髒六腑,較之上次皮肉之苦更甚,不可掉以輕心。若有什麼需要,就叫門口當值的侍衛。”

蘇挽月並沒覺得情況有這麼嚴重,敷衍地答應說:“好啦,我知道了。”

牟斌起身離去,他回過頭來閉合房門的時候,看見蘇挽月裹著被子,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和蘋果一般通紅的小臉,隻覺得心頭一陣悸動,他忍著不再看她,迅速轉過頭,將門“吱呀”一聲關上。

“千戶大人。”門口站著的侍衛見牟斌出來,行了個禮。

“附近情況如何?都巡視過了麼?”牟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今晚雲層密布,月亮被遮蔽了,料想明天不會是晴天。

“回千戶大人,一切如常。”侍衛垂首答話。

“好。你留心在這裏值守,注意房內的動靜。”說完,牟斌迎著風出了回廊,披風掃在積雪的地麵,帶起了一陣風。

窗外北風呼嘯,房間內溫暖如春。

蘇挽月的體能在炭火與藥力的雙重作用之下,漸漸恢複過來。牟斌教給她的內功口訣,明明需要上乘的內功底子才能運用,而她幾乎一竅不通,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可以吐納隨意,融會貫通。

如今的她,真的已經不再是那個白天認認真真上課學習、晚上夜市賣紅豆燒餅的現代女孩蘇挽月了。牟斌似乎知道她的變化,但他並沒有因為這種變化而疏遠她、離棄她,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她什麼都沒有,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可幸運的是她還有他這樣一個可以真心依賴的好朋友。

她正要昏昏沉沉睡去,隻聽見門外有人在喊:“總旗,您醒來了麼?我送蓉兒的包裹來了!”

張允的大嗓門一喊,想睡也不可能了。

蘇挽月還沒應聲,門就被推開了,張允已經邁步走了進來。他一眼看到病榻上的縮得像個粽子一樣的她,立刻嚷著說::“腿伸直,伸直!練武的人怎麼可以彎著腿這麼久?再一直這麼彎著你明天會廢了!”

她垂著眼睛,嗓子幹啞得厲害:“別管我的腿了……拜托你倒點水給我喝吧……謝謝你。”

張允忙不迭端來一杯水,然後不管不顧地隔著被子來拉她的腿,硬是將她的雙腿給掰直了,還拿來兩個大枕頭壓住,不許她亂動。

蘇挽月疼得齜牙咧嘴,心裏卻很感激他,這個張允行為雖然莽撞,但心地確實善良。此前牟斌未必不懂得這個道理,但他並沒有出手強製矯正她,或許是覺得她當時情形太可憐,不忍心再逼迫她了吧?

“你去毓慶宮傳話,太子怎麼說?”蘇挽月擔心牟斌的托詞會被揭穿。

“太子殿下說,等你好了之後,要賜你死罪。”張允一本正經地說。

“真的?”她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這明朝皇太子也未免太草菅人命了,隻不過隨便說了一句話,就要賜她死?

“哈哈哈!”張允笑得前仰後合,“騙你的!牟千戶都那麼說了,太子還能說什麼?不了了之唄!兄弟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你騙我!”蘇挽月快氣壞了,這個大大咧咧的張允居然還有這種幽默感,她噘著嘴,“這個笑話冷極了,一點也不好笑。”

“對不起啦,”對自己做錯了的事,張允一向敢認錯賠罪,不過他緊接著說了一句讓蘇挽月又開始提心吊膽的話,“太子殿下還說,等你病愈了,立刻到毓慶宮去見他,另有訓示!”

蘇挽月聽到最後一句,頭頓時又開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