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驢笑而不語。
蘭冰洛其實還不知道,趙高答應法海,隻要將這錦帕交還蘭冰洛,就把青兒複活,法海上次去找蘭冰洛,還想到趙高會不會害她,所以遲遲沒有說出口,但是這些年過去,沒有青兒的日子實在難熬,於是法海最終還是放下了什麼本心。
蘭冰洛回到巫卜,買了一些刺繡用的東西。
“這是要轉行做起大家閨秀?恩,這個主意不錯啊”墓語打了個響指。
“哼,要你管”蘭冰洛一針一線的繡著。
鴛鴦已經繡好了,蘭冰洛疲憊地靠在床上睡著了。
墓語無奈的搖搖頭,替蘭冰洛蓋上被子。
忽然,蘭冰洛感覺刺眼的光透過眼皮鑽進眼睛,才勉強自己睜開眼睛。
“啊!玄?你來了?”蘭冰洛趕緊下床,整理了一下發型。
易訫拉起蘭冰洛的手,走到一個亭子裏,四麵還水,水中有芙蓉,淡白色相簿,水光接天,一碧萬頃。
看見長椅上的畫畫工具蘭冰洛露出好看的笑“你要給我畫畫?”
易訫點點頭,開始作畫。
他畫的並不是荷花,而是兩方交戰的軍隊!
蘭冰洛沒見過有人對著這麼清雅脫俗的荷花,來畫血腥的交戰雙方的!
“汝是不是要問吾,為什麼會這樣畫?”
蘭冰洛點頭。
易訫放下畫筆,淡淡說“表麵上,這些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可實質上,它們彼此在這淤泥裏爭奪養分,開得最豔的,就是至尊,第二的,就是臣子,跟世俗官場無二了”
透過現象看本質麼,還真是沒這麼想過。要是這麼想,那還真不高潔了。
“坐到那裏”易訫指著有琴的那一麵。蘭冰洛坐到椅子上,輕輕撥弄了一下“我可以……試試麼……”
“當然”易訫笑笑。
蘭冰洛挑了個比較簡單的。
優雅的旋律飄蕩,風吹起湖麵的漣漪,像是綻放了笑顏,畫裏的女子指如削過的蔥尖,白嫩細膩,長發被風吹得淩亂遠方有夕陽紅暈,腳踏清水漣漪,鮮紅的血染畫作陪襯,白色的衣服更是讓人不安。
“畫好了”易訫滿意地笑笑。
蘭冰洛湊過去“這是我?”
“嗯,當然”
蘭冰洛拿出自己剛剛繡的鴛鴦戲水圖。
易訫臉色一變,拿過那錦帕“不是告訴汝這鴛鴦是怨煞嗎!”
易訫將它丟到水裏。
頓時,大雨傾下,碧色的池水變成鮮紅,水裏的生物都浮上來,它們都死了!?
蘭冰洛難以置信的趴在欄杆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過了一會,水底浮上了對鴛鴦……
蘭冰洛甚至不願去取證這是怎麼回事!
易訫扶住蘭冰洛,一隻手遮住蘭冰洛瞪大到出了眼淚的眼睛“別看了,我們回去吧”
後來,蘭冰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巫卜裏了。
這之後再沒見過易訫,也沒見過趙高。
那鴛鴦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百年已過但對於蘭冰洛來說,隻不過是一瞬。
光緒二十八年
蘭冰洛在光緒兒時就找到他了,一隻陪著他。
蘭冰洛從來沒見過哪個皇帝這麼窩囊過,也沒有這麼可憐過,連飯都是餿的。
“湉湉!我們不吃!”蘭冰洛把那餿了的饅頭扔在地上,載湉爬過去,撿起來擦擦,一口塞進嘴裏。
蘭冰洛扶起載湉。
他被囚禁的這幾天,得了很多病,蘭冰洛卻束手無策。
冬天也隻是給他夏衣!蘭冰洛和他抱在一起,隻能用體溫去溫暖他,可是一個屍體有個屁體溫啊!但多少擋風還是可以的。
“冰洛,吾餓”載湉麵如死灰,要不是手是暖的,真以為是僵屍!
“湉湉乖啦,我去給你弄回來”蘭冰洛把自己的衣服脫下給載湉披上。
自己去禦膳房偷吃的。
“喂!女賊,你是幹嘛的?”一個帥氣的小夥子立在大門那裏,幹淨利落的身形,完美的線條,一看就是一個帥哥坯子。
“我······我·······”蘭冰洛把手裏的魚藏在袖子裏。
“喂!”他跑過來,抓起蘭冰洛的手,掏出她袖子裏的魚“你笨不笨啊!要吃的就直說,你怎麼能把這麼燙的東西往自己身上藏啊!你的手沒事吧?來,我給你上點藥”
“嘶!”冰涼的藥酒沾上蘭冰洛的傷口處,蘭冰洛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好笨啊,這世上沒見過比你笨的了”
“唔”蘭冰洛無言以對。
“你偷魚給誰?我知道不是給你自己”
“哼!憑什麼告訴你?你誰啊!”蘭冰洛蠻橫的說著。
“我叫弗劌!是個廚子,如果你不告訴我你要給誰,我就不讓你把魚拿走哦”
“福貴?”難道就是神廚小福貴?
“那你呢?叫什麼?”
“蘭冰洛,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告訴你吧,我給載湉送的,也就是當今聖上!”
“啊?當今聖上吃點東西還要偷?”
“這·······不該你知道”蘭冰洛伸伸手“魚給我,我走”
“我給你送過去吧”
“你不怕老佛爺發現?辭去你的廚子位置?”
“我和皇上其實也算是半個朋友,沒事”
“謝謝”
“客氣什麼”
他們說說笑笑,來到了門前。
“咚咚咚”蘭冰洛敲敲門。
半天沒人答應,蘭冰洛焦急地推開門,載湉正躺在地上。
“湉湉!”蘭冰洛跑過去扶起他“弗劌!水!”
“給”弗劌遞給蘭冰洛一壺水,蹲下來掐載湉的人中。
“好香啊!是烤魚的味道”載湉飄起來,朝著魚的方向去。
蘭冰洛呼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載湉的肩“嚇死我了你!”
“嘿嘿”載湉不顧形象的吃了起來。
“我該走了”弗劌走出去。
“他是誰?”
“弗劌,是一個廚子,你以後的食物有著落了!”
“太好啦”
得到點吃的就這麼高興,這個皇帝還真是“生的偉大活的憋屈”
“這個······真······好吃·······”載湉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氣息越來越弱“嘭!”沉悶的一聲響聲,載湉倒在地上。
“湉湉!”蘭冰洛跑過去,把載湉扶到床上。
載湉開始發燒,渾身滾燙。
蘭冰洛趕緊跳窗戶出去,跑到太醫署。
“求求您!救救皇上吧!”蘭冰洛跪在地上求一個太醫說。
那太醫甩開蘭冰洛,無情地走了。
蘭冰洛就跪在太醫署“求求你們,救救皇上吧!你們想好!你們到底是大明的太醫,還是慈禧的太醫1你們到底是皇上的大臣,還是慈禧的大臣!”
“姑娘啊!不是我們不幫你,隻是·····老佛爺不許,會被殺頭的,我們也不是不喜歡皇上,我們也不想讓皇上病著,隻是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夕陽越來越低,太醫署的太醫都快走光了。蘭冰洛的膝蓋跪得生疼,可是還是寸步不移。
“姑娘,我跟你去看看皇上吧!”一位老太醫走過來對蘭冰洛說。
“真的!太好了!我們現在就走!”蘭冰洛高興地擦幹眼淚。
可是還沒站起來,卻又跪了下去。
老太醫蹲下來“我看你還是讓我看看你的膝蓋吧”
“沒事,皮肉傷而已。”蘭冰洛興奮的站起來,拉著太醫跑到了載湉那裏。
太醫摸摸載湉的脈象,忽然眉頭緊皺“這!這脈象!怎麼有點像是肺癆?”
“肺癆?”那不就是肺癌?那可是現代的絕症!現在技術那麼先進都治不好,難道真的沒救了?
蘭冰洛打發太醫回去之後,摘下載湉手上的手鐲,如果把生命再一次祭獻,會不會延長壽命?
蘭冰洛又滴了一滴血,渾身酥麻過後,蘭冰洛把手鐲戴回載湉手上。
這下子,蘭冰洛的頭發算是全白了呢。
怪不得載湉總說自己脊椎那裏痛,會不會是癌細胞轉移了?
蘭冰洛坐在載湉的床邊,握住載湉的手,她不想看見他每天痛苦,卻強裝快樂的樣子,可是她真的是沒有辦法,如果她會醫術,如果會就好了,至少能幫上忙,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幹著急了!
罷了,就算她精通醫術,連現代科技都沒辦法治療的疾病,她又能奈何?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
陪著他,這種誓言,怎麼可能會實現呢?
現在的載湉瘦得不成樣子,簡直就是皮包骨,離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他逝世的日子還有短短數月了。
蘭冰洛還覺得不夠,可是載湉卻一再驅逐蘭冰洛。
蘭冰洛決心不會離開他,可是現在,她卻在離開載湉的路上。
那天,大雨傾盆,蘭冰洛已經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淚還是雨水了,不過蘭冰洛知道,自己臉上的溫度。
載湉也站在雨中,那瘦弱的身軀仿佛正受著雨水的侵蝕,載湉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沒有打傘就站在雨中,蘭冰洛很擔心,他會受風寒的,然後會發燒,那會讓他很難受。
“快回去啊!笨蛋!”蘭冰洛推著載湉。
載湉動也不動。
蘭冰洛跑進屋子,拿出一把傘撐開,遞給載湉。
載湉不接,蘭冰洛就塞到他手裏。
雨傘倒在地上,濺起水花。
蘭冰洛抱住載湉“我知道你很冷,你的身體都在抖,別忍了”蘭冰洛撿起傘,遮住那雨水。
“你不就是想讓我走麼?我走,我走,求求你,不要這麼折磨自己”
載湉接過雨傘。
蘭冰洛笑了笑,擦幹他鬢角的雨水“注意身體,別再讓我擔心啊”蘭冰洛擠出一個笑容。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一定,會讓你每一世,都能活得和正常人一樣”
雨中的載湉就那麼看著蘭冰洛的背影消失,連頭也沒回的走了,載湉釋然的一笑。
“丫頭,那件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
“考慮好了”
蘭冰洛掏出已經亮了幾百年的死門方位。
墓語百年前就告訴蘭冰洛,隻要她死了,胡亥的命劫就結束了,可是蘭冰洛猶豫不決,她還想每一世都能和胡亥生活在一起,她以為遇到這種事情,會決絕的答應,卻沒想到自己也會猶豫不決。
不過現在,她看見他這麼痛苦,已然不會回頭。
蘭冰洛深吸了一口氣,念出了骰子上的字“坤!”
蘭冰洛的身子倒下去,化為了星星光點。
沒有人知曉的,無聲無息的消失,就如她無聲無息的來。
死門居中西南坤宮,屬土。死門與艮宮生門相對,萬物春生秋死,春種秋收,故命名為死門。
死門屬土,旺於秋季,特別是未、申月,相於夏,囚於冬,死於春。居坤宮伏吟,居艮宮反吟,居巽宮入墓,居震宮受克,居離宮生旺大凶,居坎宮被迫大凶,居乾、兌二宮相生。死門為凶門,不利吉事,隻宜吊死送喪,刑戮爭戰,捕獵殺牲。
八門在五行上各有所屬,開、休、生為三吉門,死、驚、傷為三凶門,杜門、景門中平,預測時常以它們落宮狀況,即與所落之宮的五行生克和旺相休囚來定吉凶、斷應期。
那鴛鴦錦最後的詛咒,便是生命終結,陰陽相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