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瑞民在集中營的刑具室昏迷不醒時,許子衡、格拉斯特和迪蘭已穿過漫漫長夜看見了朝陽。博格不隻熱情地招待他們,更是認真細致地辦了這件事。他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許子衡的委托,承諾與紅十字會國際委員會聯係好後,他會親自陪同紅十字會國際委員會人員公開地到濰縣集中營向同盟國僑民進行援助和慰問。他跟許子衡簽署了委托協議,同時征求他們的意見,商定了具體的援助方案,他還以中立國的名義向集中營的難民捐助五萬美金,一並交給國紅十字會,一起援助同盟國僑民。博格還承諾,他將親自督促紅十字會國際委員會,按方案將十五萬美金全部購買成藥品和食品,由紅十字會國際委員會出麵分三批直接送往濰縣集中營僑民組織。
托米進不了醫院,見不著苗雨欣,他隻能讓黛麗絲把許瑞民遭拘捕受折磨的消息轉告苗雨欣。聽黛麗絲說了許瑞民的事,苗雨欣掙紮著坐了起來,她全身的傷口還沒有愈合,待黛麗絲離開之後,她拖著帶傷的身體,到憲兵司令部見了山本正浩。
山本正浩看著站立困難的苗雨欣沒有說話,也沒有為她搬椅子,他知道她是為許瑞民而來,他對她的行為很不高興,但他不想指責渾身帶傷的女人。
苗雨欣平靜地看著山本正浩,平靜地說,你把我和許瑞民一起殺了吧。
山本正浩一怔,他猜苗雨欣肯定是來求他放了許瑞民,沒想到她會要求和許瑞民一起死。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是中國忠貞愛情的最高境界,苗雨欣麵對山本正浩說出這個願望,是對他倆這種關係的最大諷刺,山本正浩十分尷尬。
山本正浩短促地把自個兒的心情整理了一下,依然呈現出幾乎固定重複的微笑。這麼說,你還深愛著他?
苗雨欣還是平靜地說,你不是害人成癮殺人成性嘛!陳家莊幾百口讓你殺了,三十裏堡全村老小也叫你殺了,許瑞娟十五歲這麼個小姑娘你也害了,艾倫也讓你殺了,十幾個患傷寒病的病人都讓你殺了,這還奇怪嗎?你想害的人不死,心不甘哪!
山本正浩讓苗雨欣說得有點心驚,但他努力讓自個兒鎮定,他不能在她麵前慌亂。他非常鎮定地說,你激將也好,刺激也罷,我告訴你,我不會按你的意誌行事,我也絕不會成全你們。
苗雨欣說,你既然不想讓我們一起死,那請你放了許瑞民。她頭一次對他用請字。
山本正浩回問,為甚要放他?
苗雨欣反問,為甚要拘捕他?
山本正浩說,他知情不報。
苗雨欣再問,你有證據嗎?
山本正浩說,他父親已經失蹤三天,肯定將格拉斯特、迪蘭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苗雨欣說,這僅是你的猜測,不是證據。
山本正浩說,他不可能連父親失蹤都不知道。
苗雨欣說,這是你的估計,一個身兼公職的人,離家三天不能叫失蹤,也不是證據。按照你們的法則,如果你真拿到許瑞民幫格拉斯特逃離的證據,懲處他可以有一說,但憑猜疑、估計加罪於無辜的人,這是昏聵的行為。
山本正浩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應。
苗雨欣繼續說,中國有句俗話叫一人做事一人當,即使他父親真幫助格拉斯特他們逃離了集中營,那也是他父親的事,與許瑞民無關,不能搞株連滅親。現在你強占了人家未婚妻,還要再借機迫害人家,於理於情,你都失去了正常的人性,這種行為不是有文化的軍人的行為,而是野蠻軍人的行為。你看著辦。
苗雨欣說完,她再站不住了,也許是激動,也許站著說話太久,轉身時她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苗雨欣的麵子,還是強占了人家未婚妻這句話鑽進了山本正浩的心裏,還是確實拿不到懲治許瑞民的證據,山本正浩下令讓下麵放了許瑞民。許瑞民不能行走,他們把他送進了醫院。
苗雨欣請求原田一部,好好為許瑞民治療。
許瑞民在醫院醒來的一刹那,奇怪自個兒咋到了一個陌生的白色世界,一時無法確定在他身上發生了甚。當原田一部闖進他眼睛時,他的吃驚幾乎讓他的腦袋炸裂,日本鬼子咋會給他包紮傷口!吃驚瞬即被反感和厭惡替代,而且如大海的波濤一樣洶湧澎湃,以致衝擊了他渾身的傷痛,傷痛扼製了他情緒的擴張與表達,他像一個能力低下的植物人一樣無能,內心的波濤隻能通過那對還靈活的眼睛噴射出來。原田一部撞到了許瑞民刺刀一般鋒利的目光,他想以友好的微笑軟化刺刀的鋒利,但他的努力沒能奏效,許瑞民的刺刀頂得他無法挨近他的身子。原田一部不得不放棄努力,停止正要做的治療。原田一部退出病房,許瑞民才收起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