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一攪和,山本正浩的心緒好半天才回到原來的思路上。畢竟他與苗雨欣有了肉體上的關係,他內心還是不希望她是他的敵人,他想應該先撬開趙興泰的嘴,假如是趙興泰,苗雨欣就沒事,也用不著吃痛苦。這次他沒用苗世雄,他不放心這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把這事交給了石川信治和翻譯。
石川信治剛在趙興泰身上抽了兩皮鞭,趙興泰要被殺的豬一樣嚎叫。石川信治以為他嚇破了膽,讓翻譯問他,是不是給遊擊隊送過信。趙興泰是怕,他沒想到鬼子的皮鞭這麼厲害,抽起來抽筋剝皮一樣痛。但問他這事,他知道,隻要他一承認,小命就沒了,就得去見女兒女婿和外孫。他還不想見他們,日子雖苦,他還沒活夠,痛是難受,但比死強,所以他就說,他一個淘大糞的,鬥大的字兒認不得一籮筐,整天一身臭味,誰讓他捎信。在這裏,他隻聽苗世雄一人的話,從來沒跟誰有過交往,連苗小姐都沒有過交往。
石川信治發覺上了趙興泰的當,這中國農民又膽小又滑頭,接下來他們就不再用皮鞭,皮鞭太費力氣,他們改用竹簽,拿一根根小竹簽往他的一根一根指頭的指甲蓋裏插,痛得趙興泰一躥一躥地叫爹叫娘。沒等把他那十根指頭都插上竹簽,趙興泰早昏過去了。鬼子隻好等,等他醒過來再問。
趙興泰醒過來就哭爹喊娘,翻譯問他話,不管問甚,他都可勁喊,皇軍大爺!皇軍老爺!我真的沒給誰捎過信!
石川信治不知是累了還是煩了,他滿以為趙興泰熬不過這竹簽關,多少人都熬不過,他這麼怕痛,居然還是隻說那句話。他們泄了氣,心想,也許他真的沒給遊擊隊送過信。但又覺著,這樣太便宜他了,還得讓他嚐嚐烙鐵的滋味。鬼子燒鐵的時候,趙興泰也乘機喘了口氣,他感覺插第一個指頭時最痛,插到後來,他甚都不知道了,也就不覺著痛了。
趙興泰看到鬼子在爐子上燒鐵塊,他看到那黑鐵塊一點一點由黑變紅。他也用過這種燒紅的鐵,但他不是用到人身上,而是過年時燙豬頭和豬蹄子上的毛,那些毛長在豬頭和豬蹄的皺折裏,不好拔,隻能用燒紅的鐵塊燙,豬毛燙掉了,豬皮也燒熟,飄出一股肉香味。燙豬毛時,他也不小心燙著過自個兒的手,燙得他跳腳,痛得他拿牙咬手,用這些辦法分散痛感,讓自個兒顧此失彼。現在鬼子要拿整塊燒紅的鐵塊燙豬頭豬蹄子一樣來燙他,是人誰受得了。他燙豬頭豬蹄時,豬早死了,要是活燙,豬不把他咬死才怪呢!
石川信治用鉗子夾住燒紅的鐵塊朝他走來,還沒挨近他他就先豬一樣吼叫,相信就這麼對著鬼子叫,叫上十分鍾,不把鬼子叫暈倒趴下才怪。石川信治這時還沒暈,直接拿燒紅的鐵塊貼到了趙興泰的肚子上,趙興泰尖叫了一聲爹,娘沒能叫出又昏了過去。看他那樣,一半是燙的,一半是嚇的。
人昏過去了,再燙就沒了效果,就跟人全麻後做手術一樣,咋割也覺不出痛了。鬼子很不盡興地把鐵塊扔回爐子裏,他坐到椅子上,其實累倒是沒怎麼累,但他讓爐子烤得出了汗。他坐椅子上是等待趙興泰醒來,隻有他醒來,才能檢驗烙鐵燙肉的效果。
趙興泰恢複知覺第一收獲是他聞到了自個兒的肉香,那香味比烤牛肉烤羊肉還香;接下來才是肚皮上的痛,感覺肚皮上有了一個大窟窿,那窟窿裏的肉都爛了,但隻爛在表麵,內裏還有肉連著沒斷,腸子還沒流出來。不醒來還好,一醒來他連動都動不得了,一動渾身哪都痛,尤其是那塊爛肉裏像有一百根針在裏麵紮刺,痛得他隻想死,沒有其他念頭。
石川信治見他醒來,示意翻譯問話,驗證他的勞動成果。翻譯把要問的話說了,石川信治和翻譯就瞪起眼豎起耳朵,準備接受趙興泰出賣自己。趙興泰的嘴動了,聲音卻不大,石川信治和翻譯把身子探過去挨近,別破費趙興泰的唾沫。他們聽清了,他們大失所望,趙興泰還是那句話,我真的沒給誰送過信。石川信治和翻譯都累了,對趙興泰也失去了興趣。
苗雨欣關在黑屋子裏,除了見不到陽光,見不到人,見不到外麵的世界,其他倒沒甚不舒服。也許她是女的,也許憲兵和偽軍都知道她是山本正浩的女人,沒人打擾她,更沒人欺負她。憲兵去砸她房門時,苗雨欣意識到事情可能被他們覺察,她做好了思想準備,寧死不屈,甚都不知道,要殺要剮由他們,要沒有許子衡校長勸導教育,她早跟山本正浩拚了,也許她早死了,如今做了這麼多事,也夠本了,遺憾的隻是沒親手殺死這畜牲。進了這黑屋子,苗雨欣甚都不想,一切順其自然。讓她放心不下的是黛麗絲,格拉斯特出去了再回不了集中營,她本打算待他們與紅十字會國際委員會辦完捐助的事,想法把黛麗絲帶出集中營,讓他們父女團聚在一起。現在她無能為力了,隻能拜托戴維斯把孩子保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