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愣了一下。
趁那人還沒看見自己,明月趕緊轉身走。
可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那人緩緩把目光打在她身上。
“明月。”
明月腳下一頓,身後那人閑適的瞅著她的背影,又喝了一口紅牛,笑道,“見我就走,我是洪水猛獸麼?”
陶安然朝她走近,站在她的身側。
他每一次見到明月,內心都是溫存的,雖然他並不知道那溫存從何而來。明月見了他應該是憎惡的吧。
“買東西?”他問明月。
“買水。”
“我買給你。”
陶安然說話間,已經邁開腳步走向那邊的貨架。
大冷天,明月要喝熱的,他拿了一杯果汁付了錢,然後加熱之後再給明月拿過來的。
明月其實不打算理會他,但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跟他說,也就站在原地,一時沒有動。
前後有五分鍾,他把果汁加熱後回來拿給明月,明月握在手裏,說了句謝謝。
陶安然望著她笑了一下。
還是那麼喜歡她,不管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甚至,她的大衣底下其實藏著已經慢慢突出來的肚子。
明月緊緊握著手裏的玻璃瓶,沒有擰開喝一口,她看著陶安然許久,欲言又止。
陶安然頷首,示意她,“怕我下藥?”
“你又不是沒幹過。”
“嗬嗬。”
明月頂他一句,他倒是笑得自在。
拿手摸了摸下巴,問她,“去哪兒?”
“回家。”
“哦。”
陶安然點點頭。
墨黑漂亮的眼睛注視著明月,換做以前,明月是很喜歡他這麼看她,可是在這麼多事情發生之後,明月該恨他,該遠離他,她再也不需要他的溫柔目光。
“穆秀婷昨天自殺了。”明月平靜的開口。
他雙手插在褲兜,還是那麼雲淡風輕的表情,就好像不認識那個人,就好像,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對於他漠視的態度,明月不會驚訝。
“她懷著你的孩子,就這麼從樓上跳下去了。”
陶安然不說話。但顯然,在明月說“孩子”的時候,他薄唇蹙起,似是很不屑。
明月低了低頭,“你們幹了那麼多壞事,我以為,隻是對別人殘忍,可那小小生命,是來自你的身體,你們怎麼……”
“明月,有些生命,在這個世界上是不被承認的。”
“那我媽呢?”
明月眨了下眼,麵若冰霜的質問他,“你的孩子你不要,是你不珍惜,可我媽媽,她活得好好兒的,她有夫有子,有自己美好的家庭,她的生活原本是人人都羨慕的,為什麼你們就要置他於死地?”
陶安然不說話,一雙眼睛森森發冷。他看著明月,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盯著明月。
每次明月一說到她媽媽,她就會激動,她就會方寸大亂,她急躁起來的樣子,她滿眼通紅的樣子,實在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拉到懷裏好好疼她。
但他有資格麼?
“陶安然,我一輩子都會恨你,要不是你們兩姐弟,我爸媽絕不會死。”
離開前,明月把那溫熱的玻璃瓶子塞回他的手裏,“你的東西我不要,同理,不屬於你的,你也永遠得不到。”
明月轉身匆忙離開,陶安然在原地站了幾秒追了出去。
“明月,我對你怎麼樣你知道的。”
他跟在明月身後,跟到了明月的車前。
明月伸手拉開車門,他把車門重重摔上,把明月小小的身子按在車身上。
“你放手。”
明月唇色白了,是因為剛剛有動怒。
“我可以放,但你得聽我說。”
“放手!”
明月一吼,陶安然立馬鬆開手,“是陶淑媛,所有的事情,都是她。”
“你敢說跟你沒有關係麼?”
“她是我姐姐,當初,我把她當成了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陶安然眼底複雜情緒漸漸湧上來,明月等著他往下說,他卻站得離她遠了些,低下了頭去,“算了,再說已經沒有任何必要。”
“你覺得你現在說什麼又有什麼意義麼?你覺得你幾句話就能讓我相信我媽的死跟你沒關係麼?”
明月再次拉開了車門,上車前,她死死瞪著陶安然,“因果循環,就算你得不到法律的製裁,你也會受到老天的懲罰。陶安然我們走著瞧,我一定要好好盯著你會有個什麼下場!”
陶安然看著明月離開,看著那車漸漸從視線裏消失。
收回目光,雙手插回褲兜,唇角一抹苦澀笑意。
是啊,顧瑞華的死,怎麼會跟他沒有關係。
八年前,那時候的陶安然還在國外念書,陶淑媛一個電話打給他,嚎啕大哭。
陶淑媛在電話裏說,她愛上了她的老板,是真心愛他,但他老婆三番五次要挾她,還讓黑社會的人恐嚇她。
陶安然不得已從國外趕回來,見到陶淑媛時,她躺在病床上輸液,滿臉淤青,渾身是傷。
過了那麼多年之後再去想,陶安然隻覺自己愚蠢可笑,苦肉計麼,陶淑媛一直都演得很好。
陶安然在高三那年知道自己是陶家老夫妻撿回來的,陶家對他視如己出,又跟陶淑媛當了二十年的姐弟,當然拿她當唯一的親人。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心智也不會那麼成熟,再加上家姐被欺負成了那樣,心裏不可能不憤怒。
陶淑媛在陶安然麵前哭了很久很久,她說,要是那個女人死了就好了,要是那個女人不在了,她就能嫁給明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