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8)(3 / 3)

張立本喝口米湯說:“春兒快吃飯吧,還忙乎啥?”

馬春說:“我把給三哥留的飯菜坐在鍋裏。”

馬趴蛋問:“壯子又幹啥去了?”

馬春應道:“讓牛肺叫去了。”

馬趴蛋說:“聽說牛肺他媽病得還挺邪虎的呢!”

馬大低頭吃飯一直沒吭聲,這時他重重地將筷子摔在桌子上。馬春一哆嗦,抬頭看了馬大一眼。馬大一推碗,下地推開門走出去了。馬春心裏明白,大哥的不滿是衝她來的,苦水也隻能往自己肚子裏咽,放下碗筷轉身進裏屋了。

馬趴蛋和張立本相互看了一眼。馬趴蛋朝裏屋喊:“春兒,吃飯吧。”

馬春從裏屋拿來一摞洗好的衣服,說:“立本哥,把要換洗的衣服換下來放在炕上就中。”隨手將衣服放在張立本身邊。

張立本說:“剛穿幾天呀,不用換!我一個人在市裏打工時,年輩也不洗一回,那咋受了?”

馬春說:“那哪行啊,我爹就不樂意換衣服,虱子蟣子辮成辮了。其實不就一把水的事嗎?”

馬春坐下低頭吃飯,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張立本盯著看馬春,他處處護著馬春是有淵源的。他媽和馬春媽是親姐倆,馬春媽是老幺,他媽是大姐,大姐生來是啞巴,嫁給了張立本他爹。他爹是瘸子,張立本剛兩歲那年上山砍柴時掉下山澗摔死了。張立本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孩童少年時無拘無束,惹了禍就跑到老姨家待上個十天半月的,時常背著馬春去插樹嶺玩耍,掏鳥窩,抓蟈蟈,上樹摘山棗子吃。山上玩夠了就去河溝釣蛤蟆,下河摸魚。有時光著身子把自己埋在沙灘裏,馬春找不到他就哭著喊哥哥。張立本從沙子裏鑽出來,全身抹滿了黑河泥,臉上隻露出兩隻眼睛,又逗得馬春嘿嘿笑。如今馬春成了大姑娘,女大十八變,出落成一朵花似的,張立本更是格外關照她。因為他有采花盜柳的前科,愛嚼舌根子的人也隻是瞎猜想,張立本在馬春身上起沒起過歹意,誰也沒鑽進他心裏去看。奚粉蓮分析張立本從小帶過馬春,對姨妹十有八九是親情。快嘴喜鵲可不這麼看……

馬趴蛋見張立本看著馬春發呆,就問:“立本,你明個進城啊?”

張立本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走神了,忙應道:“嗯哪,城裏哥們給我搭顧個事。”

馬趴蛋說:“別再朝邪道上走就中。”

張立本說:“姨父你就別跟我瞎操心了!我能吃一百個豆還不知道豆腥氣味?在市裏打工這二年長了不少見識。”他站起身,又看了馬春一眼,推門走出去了。

馬春端著飯碗,手中筷子挾著幾個飯粒送進嘴裏,眼中飽含著一汪淚水,一滴淚珠掉進碗中。

在牛得水家院外,馬壯和牛肺在牆角處手拉著手說貼心話。牛得水出房門朝院外走來,他要去神樹坡討藥。馬壯見牛得水出來趕忙走開。

牛得水一眼看見溜走的馬壯,指著牛肺罵道:“你媽病得要死要活的,老馬家又把你哥給送進笆籬子了,你他媽的還跟這小子勾打連環的,長沒長心哪!”他抻著脖子看看馬壯背影,發狠地說:“再看你邁進他們老馬家的門檻,我就打折你的腿!”

牛肺一蹶噠跑進院裏進屋了。

牛得水自語道:“沒一個好犢子!”說完朝神樹坡走去。路上碰見了牛二損,就迎上去跟他說牛心他媽病了,要跳一堂神,請他這個二神給答對答對。

牛二損年輕時扭秧歌是跑頭的,嘴皮子溜,什麼十大硬,十大軟,十大黑,十大白哨起來一套一套的。見著娘們就唱十八摸。後來跟著跳大神的跑街,看大神跳神搬杆子,學二大神請神時的唱段子。馬大神原來有個搭檔,二神名叫馬大咧咧,後來讓瘋狗咬一口得狂犬病死了,牛二損就頂馬大咧咧當了二神。牛二損跟牛得水本來是一個太爺的堂兄弟,照理說家裏的事應該應份的。可他是個雁過拔毛,隻認錢不認親的人,一看勒大脖子的機會來了,就說:“哥,真不巧!我這兩天要進城去進貨呢。”

牛得水對牛二損的花花心眼了如指掌,就說:“我能白使喚你咋的呀?大哥我啥時候巧使喚過人呢!”

牛二損說:“多啥心呢?我是真有事,眼看過年了,貨架子上都空了。”

牛得水說:“你就晚去兩天能咋的呢?”

牛二損說“那倒是,大哥的事我還能不維望嘛!”

牛得水說:“就說到這吧,我去神樹坡給你嫂子討藥去。”說完奔神樹坡去了。

牛二損心裏高興,這堂神跳下來,他這個二大神少說也得整個百拾元的香底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