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馬春在鍋台前貼苞米麵餅子。
馬壯跑進外屋,被地上裝豬食的盆子絆了個趔趄,氣喘籲籲地問:“爹呢?”
馬春說:“在屋呢。咋的啦?”
馬壯拉開門說:“爹,我大哥跟快嘴喜鵲打到一塊堆啦!”
馬趴蛋正坐在屋地上用刀破葦子,聽了馬壯的話皺著眉頭說:“這是咋說的呢!在哪呀?”
馬壯說:“在老蔫子家門口。”
馬趴蛋唉聲歎氣地朝門外走去。
馬春忙問:“因為啥呀?”
馬壯說:“誰知道哇!”趕忙跟出去。
馬春忙將餅子貼在鍋上,蓋上鍋蓋,用圍裙擦擦手也跟出去了。
老蔫子家門口圍了一群人。馬大氣呼呼地怒視快嘴喜鵲。快嘴喜鵲在大吵大鬧,她罵著罵著竟朝馬大撞羊頭。左鄰右舍的人們在勸架,奚粉蓮和二歪拉著馬大。四驢子媳婦勸解快嘴喜鵲。
快嘴喜鵲不依不饒地嚷道:“說不上媳婦拿我抓邪乎氣!問你妹妹去呀!她讓牛心弄進菜窖裏,誰知道咋的沒有哇?”
馬大指著快嘴喜鵲的鼻子罵道:“你放屁!”
馬趴蛋、馬壯和馬春爺仨相繼趕來。
快嘴喜鵲雙手比比畫畫地說:“你們聽聽,這牲口!我就說一句馬春那姑娘多奸哪!就是讓牛心給咋的了也不能說呀!他上來就打我個大嘴巴!”
站在遠處的馬春聽了這話,心裏翻了個個兒,她要過來跟快嘴喜鵲理論,被馬趴蛋攔住了,說:“春兒,回去吧!有我呢,聽爹的話!”
奚粉蓮上前迎住馬春,低聲勸解著,意思是說快嘴喜鵲這種人說話不顧輕重,跟她也論不出個裏表來。馬春將頭扭向一邊,淚水在眼圈轉著。
馬趴蛋走上前,說:“馬大,回家去,好男不跟女鬥。”
“哎!大叔,這叫啥話呢?”快嘴喜鵲翻著白眼珠子說:“聽話音,是我喜鵲不對啦?!”
馬趴蛋說:“你紅口白牙地說春兒那話,相當嗎?啥事別太過餘嘍!”回頭嗬唬著馬大,“沒聽見爹說的話呀?回去!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
快嘴喜鵲雙手叉腰,橫在路當中說:“走?沒那麼便宜!打人不能白打!怕人說就別做那見不得人的事!”
馬春再也忍不住了,她掙脫奚粉蓮的手,氣惱地走過來。
老蔫子過來拉著快嘴喜鵲說:“進屋去吧,耍啥狗駝子呀!”
快嘴喜鵲吼叫著說:“住嘴!瞪著兩個瞎窟窿看著老婆讓人揍,連個扁屁不放!熊包!”
馬春走到快嘴喜鵲麵前說:“喜鵲嫂子,咱倆一個馬字沒掰開,我還叫你一聲姐。你當著屯中鄉親們的麵說說,我這個妹妹做啥見不得人的事了?”
快嘴喜鵲轉過身去,撇撇嘴,抬臉望著天。
馬春接著說:“我馬春在屯中碰過誰?惹過誰?為啥老朝我身上潑髒水?這是為啥呀?!”
眾人交頭接耳,有同情的麵孔,有的點頭。
馬春眼含熱淚說:“姐,我馬春是個沒出閣的姑娘!你說話可要口對心呐——!”
老蔫子說:“春兒妹子,你先回去,等會兒哥給你賠不是去!”
月芽上前抱住馬春腿叫了一聲:“春兒姨——”
馬春看看老蔫子,拍拍月芽的頭,轉身往家裏跑去。
人們漸漸散去了。
楊葉青聽說牛得水女人病得挺邪乎,決定看看去,來到牛得水家,見得水妻躺在炕上翻著滾哼叫著。牛肺跪在得水妻身旁,見楊葉青進門,忙告訴她媽青姑姑來了。得水妻佝僂起身子,有氣無力地看著楊葉青,拍拍炕沿讓她坐下。牛肺下地給楊葉青倒水,說她媽這回病得不輕。楊葉青正在向牛肺問她媽的症狀時,牛得水推門進屋了。他胳膊上挎個柳條筐,裝著香燭燒紙紅布黃布等物。見楊葉青坐在炕沿上,愣了一下,手中東西不知道往哪撂了。
楊葉青說:“大嫂病得可不輕啊!”看看牛得水手中的筐,說:“趕緊去鄉衛生院吧。”
牛得水焦急地看了病妻一眼應著:“嗯,那是那是。”
牛肺跳下地說:“我去找馬壯套爬犁。”
牛得水喝道:“回來!不用他!”
楊葉青知道眼下牛得水跟馬家積怨太深,就說:“我去找人吧。”又回頭吩咐牛肺說:“快給你媽準備一下。”轉身出去了。
功夫不大,二歪趕著馬爬犁進院了。楊葉青幫著抱草拿被褥鋪爬犁。眾人將得水妻扶上爬犁,楊葉青囑咐二歪路上小心,又跟牛得水交待檢查有啥結果讓二歪捎回個信來。看著馬爬犁趕出院門,楊葉青就急忙去找馬百萬了。
爬犁剛出村子不遠,牛得水就讓二歪從屯子東頭繞回去,他囑咐二歪長點眼神,別讓楊葉青看見。牛肺不知道她爹打的啥主薏,問她爹回去幹啥。牛得水瞪了她一眼沒吭聲。二歪看看牛得水,他知道牛得水信的是馬大神,就抹過爬犁朝牛得水家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