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無聲地歎了口氣。
哥們,希望你好運,心想事成。
安健開民宿的想法其實是三個月前才有,當時他走遍了青海的每一片湖泊每一座山,踩在滿是堅硬沙礫的土地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依舊沒有許寧的消息。
失望是有的,但並沒有絕望。
安健知道,如果那場爆炸真的帶走了她,她一定不會不留下任何訊息。
之所有什麼也不留下,就是為了讓他等她。
他堅信事實一定如此,因此雖然已經過去半年,許寧渺無音訊,可他還是不能放棄。
一定不會放棄。
如果她來,那就一定是這裏。
安健決定,在此地安營紮寨,直到許寧出現。
有個跟他關係不錯的村民,因家庭關係要舉家遷往內地,問他有沒有興趣接手自己的村屋?
安健一聽即應。
就這樣,白天他收拾打掃粉刷屋子,晚上,睡在院子的帳篷裏,數星星,看天氣。
一個月後民宿開張,陸續有朋友上門,朋友帶朋友,漸漸在當地小有名氣。
然而,等待中的她,還是沒有現身。
不過不要緊,安健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下去,一直等下去。
一年過去,二年過去,三五年過去。
這已經是安健民宿開張的六周年慶,這六年裏他交了不少朋友,與剛開始時的緊繃默然相比,現在的他放鬆很多,也隨和了很多。
因為等待,隻要用心就可以,不必苛待別人,更不必苛刻自己。畢竟當她出現時,安健希望自己能以健康溫暖的模樣,迎接重逢的喜悅。
靠著這樣的信念,他撐到今天。
民宿比平時熱鬧得多,張燈結彩,都是朋友們自發帶來裝飾,飯菜酒都自己動手,天南海北一家親地坐在一起,吃喝,談笑。
入夜後,氣候驟降,關上門窗,格外顯得屋裏熱絡親密,朋友也成了親人,大家肩挨著肩地坐,爐火燒得通紅,偶爾聽見兩聲劈啵,空氣裏滿是柴炭的幹香氣,有種過年才有的溫馨。
安健有些坐不住。
他已經有幾年沒經曆過這樣的氣氛。平時人來人往,一到過年人都走光,他便鎖了門出去,到沒人的山間湖邊,遠離塵囂,也遠離世間煙火氣。
其實是因為自己心裏有了殘缺,所以受不得團圓的刺激。
因此大家如此圍坐如團聚,他倒第一個站了起來。
沒酒了,我去再拿點進來。
後院有個酒窖,是用原來人家儲菜過冬的地窖改造的,裏頭都是酒,有紅有白,也有土燒。
那是安健最近才學會的一門手藝,跟當年老人練了幾回,覺得不錯,雖然入口辣得他自己都直流眼淚,但醉後的酣睡,才是他最想要的效果。
能好好地睡一覺不夢見她,對他而言,才是真正的休息。
可惜這樣的夜晚不多,六年裏,就算酒後,也隻有屈指可數的幾次。
仿佛隨夜色而入夢來,已是她和他重逢的習慣路徑。
而她真是調皮,一如往昔,就算在夢裏也不肯說出她究竟藏在哪裏,隻留給他溫香滿懷,到天明時黯然神傷。
因此,安健覺得麵對今晚這樣格外與平時不同的氣氛,他必須多喝幾瓶安氏土燒,才能安然度得過去。
夜將深時,滿天繁星,蒼穹下的人,顯得格外渺小。
安健在院子裏站了一下,吸了口氣,春天快來了,他仿佛聞到了丁香的味道,如果還在老家,屋外的幾棵桃花就該開了,海棠的新綠也將泛起,蜜蜂一定會來,嗡嗡聲縈繞耳旁,好像說著不能出口的秘密。
紅雨粉霧中,有個高挑熟悉的身影……
“喂!”
有個小小的聲音,打斷了安健的思緒。
他不太高興地睜開眼睛,剛才 喝下去的啤酒沒影響他的判斷力,反而讓他更加清醒,可他還是沒能辨別出,這聲音來自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