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歇歇吧。”一盞熱茶緩緩落在左手畔,淺淺的關切入耳,仿佛是染月嫌長的嘮叨。以晴微微有些怔住,凝神看過,卻是小若立在一旁。一抹愁意爬上心頭。物是人非,她的染月已經嫁做人婦。
“娘娘?”
小若喚回她飄飛思緒回,以晴再度垂眸凝視案上白絹氤氳開的墨跡,沒忍住的歎息:又走神了……
一連三日夫差再沒來過館娃宮,自那日夫差因自己求舍天下而震驚離開之後,他兩人竟連一麵也未曾見過。
館娃宮中眾人隻道前朝事忙無暇分身顧及於她,以晴卻知曉,怕是那日自己的要求傷了他的心。
他是天子啊,縱對自己以全部心力愛護疼惜,許諾此生此生再不另娶,也不意味她可指點他的天下!
擱筆離開書案,信步來到窗前,推開窗扉。陽光明媚正好,微涼秋風颯颯吹過,別有幾分涼意,小若上前替她披上絲袍隨意開口:“昨日大王派人送了些玉器擺件來,當真愛重娘娘。”
神色微微凝滯,目光落到她臉上豔羨,心中彌漫一絲苦澀。
如此相敬如賓便是她拋卻一切得來的幸福?抑或連如此的日子也隻剩下不足一年了。
想起這些,以晴心中苦澀漸漸爬上口舌之中,濃鬱到窒息的辛澀讓她忍不住蹙眉。
小若見她蒼白臉色,隻以為心蹙複發:“娘娘,可否要傳太醫?”
以晴緩緩搖頭,撐靠落在窗前榻上又重重出了一口氣:“不必了,出去吧。”
斜身側臥美人榻,思緒隻覺混沌的厲害,窗扉催開的飛舞落葉緩緩飄落像是垂告那凋敝的未來。
“娘娘!”
未幾,小若清涼嗓音又在身邊響起,以晴蹙眉揉了揉太陽穴闔眸:“不是讓你下去嗎?”
以晴興致不高,小若也自不敢煩擾下去,但想起所稟之事大抵能讓她愉悅幾分,便又朗聲開口:“回稟王後娘娘,蒙將軍夫人來請安了。”
彼時竹香備下一應的茶點小吃的時候,小若已領了柳兒和兩個孩子進了殿門。
以晴笑意目光流轉在三人之間,揮手賜坐。可柳兒卻不敢失了分寸,領著兩個孩子恭恭敬敬向她垂首請安,片刻才又起身。
領了兩個孩子坐下,又退下了一幹伺候婢女,柳兒的神色總算釋然了些,隻偶爾飄向以晴目光之中隱隱透出些愁意。
此刻以晴眼神盡數專注那兩個孩子身上。
跟著柳兒身後,大些的叫玉澈是個女孩子,雖隻有九歲,卻異常的沉穩安靜。嫻靜之餘倒是喜好史書典籍,脾氣相貌隨了她父親,就連柳兒也說琉昕眉眼裏盡是蒙桑的影子。
小些的叫琉昕,隻有四歲,可卻異常淘氣,人也聰明,一張小嘴總能哄得府中眾人分外舒暢。
以晴看著這一對龍鳳麒兒,心中也為她欣喜,伸手拿起一塊兒精致奶糕,向小一些的招招手:“琉昕,到這兒來有你最喜歡的點心。”
那琉昕不怯生,到了館娃宮便是更加膽大妄為。大步淋漓的向著以晴跑過去,汗涔涔的小手抓著以晴的袖子,便說什麼不肯鬆開。
“琉昕!”
以晴愛憐替懷中琉昕擦去嘴邊的糕粉屑,又望向柳兒柔聲:“不礙的。”
柳兒謙謙一笑,又釋然:“姐姐就是太寵著他。”
抬頭以晴眼神又落到玉澈身上:“上次帶回去的書可有意思?”
玉澈略一沉首思慮一番而後緩緩道:“回王後娘娘,甚是有趣的軼聞。”
“姑姑,姑姑!”
不過片刻,倚在懷中的琉昕便坐不住,以晴無奈看他胡鬧,隻得吩咐小若帶琉昕出去,又讓竹香領玉澈去了書閣挑幾本喜歡的書。
目光落在兩個孩子緩緩離開的身影上,以晴歎氣:“玉澈這孩子太謹慎了。”
柳兒凝視那殿外緩緩垂眸:“我倒寧願琉昕像她姐姐一樣沉穩些,若以如此脾氣下去,以後還不知闖出多少禍來。”
以晴笑罵:“你怎麼也這麼小心翼翼了,當年在我身邊的時候可是染月口中的拚命三郎。”
偶然提起染月,兩人又皆是一陣沉默,許久柳兒方才道:“染月……可好?”
抿唇點點頭以晴唇角淌過一絲無奈笑意:“之前派人送過信,說已經到了笠陽。”
“姐姐,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以晴未作聲抬頭。
柳兒惶惑目光專注看她,透出幾分急切:“這些年你將身邊所有的親信之人盡數送出王宮究竟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