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的時候夫差來了清洲苑。
此番他本意是想好好陪她說說話彌補一下這幾日對她的疏忽,不想才踏入清洲苑的門口,卻見滿室侍婢愁眉苦臉的侯在門外,頗為無奈的樣子。
“怎麼回事兒?”
染月上前作揖打躬:“下午的時候姐姐去了梨花林,原本也沒在意,可回來的時候臉色就變了,不吃不喝的把自己關在房門裏,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夫差的眉毛揚起來:“這還得了?”
猛地推開禁閉的房門,夫差這才發現,偌大房間之中竟然是漆黑一片。
以晴意外得沒有點燈。
房門口小路子提了燈籠想要進去,卻被夫差用眼神狠狠定在了門外。
關上身後的房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片刻又借著稀薄的月光去拿案前的燈盞。
“不要!”
聽見她略帶緊張的聲音,夫差的心一下子顫了顫,他轉身向榻上大步過去,未等坐穩,一個溫熱的懷抱卻向他撲過來。夫差半是驚訝的抱住她的身子,卻感覺伏在他肩頭的笑臉,微微濕潤。
她竟然在哭。
心似被攥緊了一般,輕輕撫著以晴的脊背,夫差有些擔心蹙眉:“怎麼了?”
搖搖頭,沒有去應他的話,可眼淚卻不爭氣的泛濫成災,靠在他懷中,以晴的啜泣竟漸漸變做了嗚咽。
夫差有些急了,他扶起她的身子坐直,又笨拙替她擦去眼淚,凝神看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去了梨花林。”
夫差手指微動,片刻又恢複如常:“然後呢?”
“看見了滿枝丫的生絹梨花,侍衛說是你安排的”
依稀的月光灑進房中,給漆黑殿室添幾分明亮,就著星光月光看向她,良久夫差卻笑了,他抬手拂過以晴哭的紅腫的臉頰,又笑笑:“就為這個哭?”
以晴鄭重點點頭,眸中清輝閃爍點點淚光。
“不值得嗎?”
夫差哂笑看她,輕揉了揉她的碎發,有些無奈:“該說你什麼好。”
“我怕用盡一生也不能還清你的情。”
凝視她眼中斑斕星輝將她擁入懷中,隔著輕薄的衣衫似能感覺到她的身子隱隱有些冷。
夫差下意識的抱緊她的身體,竭盡全力給她溫暖,伴著旖旎月光歎出兩個字。
“來世。”
他說:“這一世不夠,就把你的來世也許給我。”
一句話,將以晴眼眶之中的所有泛濫成災,以晴抬頭凝望黑暗中夫差的星眸,終於不顧一切的抱緊。
這是他的一諾,也是對自己尚還猶疑心意最好的開解。
夫差,以晴答應你,此生再不相負。
沒有飲酒,卻如同酩酊的醉鬼一般。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的任性,可那時候傷心占了上風,哪裏還管得了別的。不由分說的扯著夫差的蟠龍蟒袍不由分說的蹭掉了自己的眼淚。
夫差亦是無奈的,可低頭看見她哭得紅腫的眼睛,百感交集之中又是心疼多幾分。
他明白這丫頭便是如此:必是要等到忍不下去了,才會不顧一切的發泄一通。
抱著她,好不容易安撫下她的情緒,卻不肯睡,眼睛明亮盯著自己,仿佛看盡他的一生。
索性解了身上的玉帶軟靴隨她躺下,以晴卻有些不安了,身上的薄被被她攥出涔涔汗意,耳目之間局促卻被夫差看個清楚。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笑得無奈:“我什麼也不做隻是陪著你,可好?”
懸吊的一顆心漸漸放下,以晴側頭微微向他懷中靠的近了些,又緩緩開口:“為什麼是我?”
“嗯?”
以晴躲開他的手掌,芊芊玉指點在他心髒的位置,略有些羞澀,又有些猶豫:“這裏為什麼是我?”
夫差笑了,不由分說的再度握住她微涼指尖,緊緊貼在自己胸口溫熱處,笑言:“那要問命。”
以晴怔了怔,想起許多不該想起的往事。那是是讓人避之不及的恐懼,鮮血和死亡堆砌起來的史冊留下隻剩瘡痍。而那瘡痍之下掩蓋著,她最深切的怕。
“夫差?”
“……”
揶揄許久,她又向他說話:“其實……我們本不該相遇的。”
夫差無奈笑她癡語,半晌又緩緩將她的身子圈入自己的臂彎,吻她的額頭:“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以晴沒在回他的話,隻淺淺枕著夫差的手臂,闔上眼眸。
不多時夫差的呼吸聲便漸漸沉了,以晴睜眼看看神色淡然的夫差,一抹哀愁卻漸漸挑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