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東麵天空升起來的圓月剛剛越過圍牆,撒下一地的金黃。
“你們看!”不知道誰忽然喊了一嗓子。
絕大部分人都在茫然四顧。
極少數人卻發現西邊天空起了異狀。
滾滾的黑雲瞬間就壓住了山頂。
前麵的黑雲在月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絲金邊,翻滾著擁擠著推撞著眼看就要來到頭頂上。
剛才那些偏涼但是絕對稱不上冷的秋風忽然一絲不剩。
眼尖的已經可以看見西邊壓山黑雲裏麵閃動的電光。
忽然,整個院子鴉雀無聲。
屋裏的孩子把一雙肉肉的小手伸進了眼前那一堆的活字之中。
十三個長輩無意識的在酒席後麵欠起了身子。
門外突如其來的寂靜似乎沒有引起這幾位的注意。
旁邊肅立的奶媽和幾個丫頭卻覺得有點兒什麼事兒發生了。
站在奶媽左邊平時嘴最快的丫頭青丫剛剛張開了嘴。
小孩子已經抓起一個活字塞進了自己嘴巴裏。
奶媽彎腰走了過去要把活字拿下來遞給老爺子。
“哢嚓!”
先是令人睜目如盲的閃電從天而降,緊接著一聲炸雷在院裏炸開。
圍牆上一隻巨大的燈籠呼一聲燒了起來。
緊接著冷得如冰一般豆大的雨點就從天空射了下來。
就像一瓢涼水灑進了熱油。
院內瞬間炸了窩了。
奶媽的動作就像忽然凝住,伸著胳膊彎著腰,手離孩子還有兩步的距離,如果不是接連不斷的閃電和炸雷,都可以說有幾分滑稽。
一陣狂風,客廳的木門砰的一聲就撞開來。
緊接著又是一道閃電。
所有人睜目如盲。
隻有戰騰老爺子似乎看見從門外吹進來一團黑風,到了客廳中間連停也沒停就消失了。
當屋裏人站起來的時間,院外已經一片狼藉,堆在南牆角下的柴火苗已經超過一丈多高。
已經跑到門外官道上的親戚,已經可以看見整個屯子由低到高稀稀落落起了十幾個火頭。
屋裏忽然一聲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收回來,便看見奶媽一手撫胸一手指著客廳中間的薄被:
“小少爺不見了!”
戰騰老爺子手一抖,一直抓在手裏沒找到機會送出去的花布包袱就散開了,二十多個雞蛋滾落在桌麵和地上,摔了一地的黃白。
所有人就像陷入一場醒不了的噩夢。
村外鷹岩。
一個黑衣人蹲踞在鷹岩之上,腰間兩條飄帶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黑布蒙臉隻露出一雙幽藍的雙眼,耳邊露出的幾縷碎發直如霜染。
這是個老人,盡管其散發的氣勢超過絕大多數壯年的漢子。
老人從孩子嘴邊和手裏拿下那枚活字。
是個“龍”字。
老人用衣襟把孩子裹了裹。
回頭看看已經火焰衝天的戰家屯。
狂風肆虐下,除了守著戰河的幾家,其他地方救也無從救起。
盡管狂風中裹著冰冷的雨珠,可惜這點雨相對於這火,根本於事無補。
村外的樹林,村西邊的山上,戰河邊上,以及老人看不見但是可以想見的村北麵的礫石灘上,影影綽綽密密麻麻到處是黑影,總人數恐怕得有五千。
順著官道,即使是半逆風,以老人的靈耳也能聽見隱隱約約的馬蹄聲,人數當不會少於一千,聽馬蹄的沉重,恐怕正是直屬黑狼族族長烏銅的黑甲鐵騎。
老人輕輕歎了口氣。
看了看懷裏的孩子,小孩子依然一臉純真,一雙胖胖的小手伸出來要抓老人臉上的黑巾。
“如果這就是天意,”老人再歎一聲,“我無機子便逆天而行這一回!”
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戰家屯西麵絕壁下的叢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