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是怎麼回事?福晉派人找了您一夜了……”鈕祜祿氏匆匆迎了上來,急道。
“滾——”胤禛抱著緊緊摟住瓦罐的兮兮,雙眼布滿了血絲怒斥著,大步朝若水閣走去。
鈕祜祿氏望著若水閣的方向,心中怨憤難忍。胤禛突然停下腳步,回首厲聲道:“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瞧見了什麼!”
“是。”鈕祜祿氏低下頭,恭敬地應聲。看著胤禛離去的背影,一股幽幽的恨意湧上心頭。又是因為那個女人,她有什麼好,為什麼爺的心裏真正裝的,就隻有她一個?為什麼隻有她可以直呼爺的名諱?為什麼爺隻有對著她才會快活地笑出聲來?為什麼?她究竟有什麼好……
胤禛將弘暷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換到平素最為喜愛的羊脂白玉圓瓷瓶中,再交還給兮兮,任她終日抱著。她不哭不鬧,卻也不食不寢,隻靜靜抱著她的弘暷,默默發呆。
再說弘時當日依稀記得自己與朱子複飲了幾杯之後便不省人事,待醒來之即已身處一間石室之中,且地上還躺楊大哥的屍首。他匆忙步出石室,卻瞧見外間破廟還躺著顧三叔及與朱子複身形衣飾俱似之人,那人到底是不是朱兄?阿瑪為何會在那出現?果真是阿瑪惱我不求上進,便設計殺了朱兄他們?好似姨娘當日也在,她倒在地上,可是受了傷麼,我這便去問問姨娘……
弘時在若水閣門口徘徊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進去,卻見兮兮癡癡地抱著一個羊脂白玉圓瓷瓶坐在窗口,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弘時放輕腳步,小心呼喚著:“姨娘……”
喚了幾聲,兮兮仍是什麼也反應也沒有,弘時憂慮著輕道:“姨娘莫不是生病了?我這便去叫大夫。”說完,緩緩轉身離去,剛跨出兩步卻又回過頭來,頓了頓道:“姨娘可記得八月十六那晚,在城郊破廟……”
“八月十六……城郊破廟……”兮兮聽到這幾個字眼,突然睜大雙眼,又驚又懼,如同鬼怪上身,立馬摟緊瓷瓶尖聲大叫起來:“啊——不要——不要——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要——不要啊——”
“姨娘,你怎麼了……”弘時急急問道。
“誰讓你進來的?”胤禛一臉怨氣地站在門口,攥緊拳頭,怒視著弘時:“出去!以後再不準你進來!”
“阿瑪……”
“胤禛,我怕……”兮兮放下瓷瓶,急切地哭號著向胤禛伸出雙手:“我怕……”
“莫怕,我來了。”胤禛匆忙奔至兮兮身邊,將她攬在懷裏,疼惜道:“莫怕,我來了,不管發生什麼,我總在你身邊……”
兮兮趴在胤禛懷裏,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溫暖而又踏實的氣息。胤禛怒向弘時:“還不滾出去!”
弘時幽怨地苦笑一聲,轉身離去。
“胤禛……胤禛……”兮兮緊緊地抱著他,胤禛也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用下巴抵著她的額,溫聲道:“我在,我在,莫怕,不管發生什麼,我總在你身邊……”
整整半年,兮兮沒有踏出若水閣半步,胤禛也不準任何人來打擾她,包括福晉那拉氏。半年間,除了胤禛親自哄著喂著,兮兮才會吃兩口飯,無論白天晚上,更是不能聽見打雷,否則便會如臨地獄,顛狂大叫,驚懼萬分。這個時候,無論胤禛人在哪裏,都會匆忙趕來,將她護在懷中,直到這個受盡人間苦楚的女人在他胸前靜靜睡著。
半年過去了,兮兮已經能夠將弘暷的骨灰偶爾放在一邊,輕輕靠在胤禛的肩上聽他說著念四的事情。念四在某日某時某刻笑了,笑了幾聲,怎樣笑的,又於某日某時某刻吃了幾碗飯,吃的什麼飯,事無巨細,一一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