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聞言梁蕪慘然一笑。
梁蕪想起祺嵐剛出生時的樣子,當時的他是那麼小,捧在手裏還不到一盆花重,小臉兒皺成了一塊,像幹枯的老樹枝樣,醜死了。
可是,當她看到他睜開琥珀色的雙眸,看到他哭得通紅的小臉蛋兒時,她卻突然覺得那是這個時間最美麗的人兒,連她這個天下第一美人都比不上。
小小的孩子不會說話,整日除了哭了就是睡和吃,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煩,當時的她真的是恨不得能將這個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摘給他。
然而,“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尤似墜樓人。”念完這首詩後,梁蕪便輕歎了一聲,同時整張臉也換上了無奈的神色。“就算能舍不得又怎樣?慕清,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像綠珠那般有福能得到一個對她不離不棄的人,不是所有的男兒都能像石崇那般癡情。”這個時候的梁蕪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那些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回想的過去。
梁蕪清楚的記得,初始,當祺景來到護安侯府,當祺盛將她讓給祺景時,當祺老太太在她的飯菜中下藥,然後讓府中的小丫鬟將她洗幹淨送進祺景的房間時,她是不願的,甚至還為此事上吊過。
當時的她是真的恨透了祺盛的無情,怒極了祺景的霸道,很想用三尺白綾結束自己的命,或者用一把小巧的匕首取了祺景的命。
可最後的結果卻是白綾被當家主母顧娘藏起來了,匕首被祺景打落了,她也被府中的丫鬟寸步不離的監視著,直到她的肚子有了祺嵐,直到她認命,直到她雖然惱怒祺景的霸道,卻感動於他對她的真心,直到她終於不再想著去死時,那些人監視她的丫鬟才得已撤退,她才獲得自由。
而在認命之前,她也是有想過要找家人求救,讓他們把她帶離護安侯府,逃過服侍祺景的命運的。可幾乎是那個想法剛成形,就被她狠狠的拋棄了。
梁蕪想,祺盛身為她的丈夫,連他都舍得將她讓給祺景,更何況是架在的父兄呢?他們會為了得罪作為一國之君的祺景?他們會為了她一個小小的女子而自毀他們的前程?他們會為了而忤逆他們的君王?
明明恨著,怨著,怒著,卻不能反抗,這便是她當時的心情。
梁蕪也不會忘記,後來,當祺景說要把她帶進宮裏,而將祺嵐留在護安侯的時候,她也是不願的,也是不舍的,也為了這件事跟祺景大吵過一架,那次的發火,絕對是她梁蕪這輩子說法最重的一次。
然而,無論是她吵也罷,怒也罷,祺嵐還是被祺景強行留在了護安侯,她還是被逼著離開了才不到一個月的幼兒,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護安侯府受盡所有人的欺淩卻無能為力。
現在,嗬,梁蕪想,這世間果真的是有報應的,就如當年的她反抗不了祺景和祺盛一樣,現在的她也阻攔不了祺嵐對祺盛和祺景兩個人的報複。
曾經,在祺嵐還是一直幼鳥,需要她的庇佑的時候,她沒有陪伴在他的身邊,讓他受盡了欺淩。現在,祺嵐終於長大成人,他的羽翼終於豐滿,他已經不再需要她的庇佑,她也攔不住他的任何決定,她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早已失去了阻擋祺嵐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