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火、霞光似錦,映得藥王閣的閣頂一片通紅。
頂樓窗前的書案上,一個孩兒正伏在書本上酣睡,口角流下的涎唾,差一點就要滴在書頁之上了。
這火燒雲般的漫天紅霞,能將萬物盡染緋色,卻沒能將這孩兒的臉色浸得紅潤半分。
白!臉色白淨!幾乎是“絕對”的白淨!
可在此時此刻,這樣的白,卻顯得有些脫離了這紅彤乾坤,讓人看了心裏不由一慎。
那滴掛在嘴角,即將脫離麵頰的口水,倒是映照出一片丹朱之色。
也許瞬間之後,它就要滴在書頁之上了,將那如鐵畫銀鉤、筆鋒古拙的“磐龍本草”四個篆字,浸得筆畫模糊了吧。
“啪……”的一聲,一杆拂塵拍在案上,在將這孩兒驚醒之時,也將這即將遭殃的醫書從孩兒臉下磕了出去。
那滴口水,貼著書頁邊緣,落在書案之上。滾圓的球體滿是紅色,中間映照出一張麵帶驚慌的白色麵孔。
“師父……”
孩兒的聲音裏,帶著三分慌亂,混著五分愧疚,也夾著兩分撒嬌。
“哼……”
一聲不悅的歎聲,從身材瘦削的玄真子胸腔中發出,顯得比平常人要尖利了幾分。
“為師讓你苦讀醫書,也是為了你好。你這病症,現在由我為你續命,但望聞問切終不如你自己感受得貼切真實。人說久病成醫,你若想真的除掉病根,為師想,靠的終究還是你自己。”
“師父……”
那孩兒頭臉略微上揚,眼神裏又是夾雜了些許的委屈,說道:“您總說我的病還要靠自己醫治。可是,我究竟所患何病,您又從未給徒兒講明,隻說是徒兒摔傷肺腑所致。可是,徒兒自聽心音,怎麼會有兩處聲源,左右胸口又有兩處搏動之點?這等異象,徒兒怎麼感覺已不能用疾病來判斷了?”
此時的這個孩兒,已經一十三歲,在藥王閣中跟隨玄真子已有四年有餘,並與玄真子以師徒相稱,其時間和精力,些許用於求道,餘下絕大部分皆在學醫。
在外人麵前,這玄真子如同醫仙、醫聖,幾乎能夠手到病除、妙手回春。而麵對小小徒兒的這一問,道人眉頭一跳,又一次用沉默來應對孩子,瘦削黝黑的麵皮,勉強壓住了泛起的一絲訕紅。
“師父……徒兒記得在從樹上摔下之前,胸中從未有這樣的狀況。您所教授的《龍帝內經》《諸病源候論》《外台秘要》《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等等醫術,徒兒也都細心研讀,可是沒有一本書上,注有徒兒這樣的情況啊!”
這孩兒,正是死裏逃生的“啊嗚”,哦,也是前世的吳乾。
隻聽這孩兒繼續說道:“而且,為啥龍轅山閻忘閣裏的諸多天書中,關於肝、肺、脾、腎等等髒器的分冊,師父您都悉數教於徒兒。而正是能對上徒兒心病的《醫心經》,您卻又從未提過。《天書總序》中,明明是有這樣一本醫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