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次日。
國舅姬嘯敖午時不到,竟又差人來到藥王閣,向那玄真子索要兩物。
一物,是那皇子司馬雷被換下的殘缺心髒。
另一物,則是那“啊嗚”的“空心”屍體。
理由,是要將此二物在京郊擇風水隱秘之地厚葬。
那來人是王府一名內府管家,深得姬嘯敖信任,也與這玄真子有過數麵之緣。
此次再見這道人,其身體和精神的虛弱,將這管家嚇了一跳。
玄真子本就雙眼深陷,此時看去眼窩竟如黑洞,瘦高的身體還在抖如篩糠,顯然是身心俱疲,幾乎已經力不能支。
顫顫巍巍,玄真子伸出幹瘦的右手,指向閣後靠山之處的兩株柏鬆幼苗,說道:“你所要之物,就在那樹兒下麵了。”
管家聞言看去,隻見兩棵筆直小樹相鄰而立,樹根上覆蓋的黃色泥土與周圍的褐土綠草對照,顯然是新耕新培。
“道長,在下奉國舅之命前來取物。既然在這樹下,你看……”
這管家話音未落,玄真子又緩緩說道:“這樹下所埋兩個孩子的殘軀,已經火化成灰了。”
管家聞言又是一驚,不過仍然堅持道:“道長,那也不妨我將這兩份骨灰取出。國舅自會安排在風水更佳之處,細細安葬。”
聽他這麼一說,玄真子黝黑的眼洞中,轉動的白色眼球仿佛射出幽光,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尖利:“無量天尊!難道,國舅是想讓這兩個孩子被翻土刨墳、挫骨揚灰嗎?何況,這裏麵埋的……畢竟是龍軀!”
玄真子話音未落,平地卻也是剛好響起一聲驚雷,震得那管家心神俱裂,哪敢再多說一句。
這刨墳之事本就大損陰德。既然是這玄真子扛著不尊國舅之命,那自當早點避而遠之,與己何幹?
見這管家掉頭離去,玄真子幾乎就要癱軟在地。他雖然癡心醫術,對這人心詭道幾乎不通不懂,但這一件謀龍種,換龍心的事件究竟有多麼“重大駭人”,他心裏還是能掂出其中的份量。
自己要想完成師傅都沒能遇到和完成的異術,讓這“雙心”孩兒能夠存活下來,那自得先保住這個“秘密”後的另一個“秘密”了。
那兩棵樹下,埋著的,不過是司馬雷遺落的一隻左靴,和“啊嗚”頭上割下的一縷頭發罷了。
所幸,這王府管家一去之後,便再也沒人來問此事。
當日,國舅姬嘯敖親眼所見這“啊嗚”小兒開膛破肚,已經成為一具沒了心房的空心童體,和雷兒的心房一起,埋了,也就埋了吧……
……
從這一天起,玄真子果然將這藥王閣改作了“閉關閣”,隻留下幾個貼身童子照應生活。一切生活用度,由那國舅府派人送到閣前即可,成為一處世外閣樓。
誰也沒有想到,也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起,這藥王閣的頂樓,多了一個瘦小的道童身影。
從開始隻能趴在頂樓的窗台前,到慢慢坐在窗前發呆,再到不時手捧經書在窗前遊走……
可是,誰又關心呢?
也許,他和其他被玄真子收留的道童一樣,原是這龍州哪個貧苦人家丟在偏僻後山的棄嬰,又或是父母雙亡被玄真子收養的孤兒呢。
他的命運,將從這裏,再一次發生無法預料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