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感覺到窗裏的那雙眼睛,怨恨地盯著自己。
有一會兒,他很想向她解釋這所有的一切隻是誤會,可他就是沒有勇氣正視她,隻好低垂著頭,遠遠地躲在一邊。
何況,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一個人的性命,僅僅用誤會兩個字就能打發過去嗎?
他在那一個土堆麵前站了很久,陽光透過頭頂的竹隙,在土堆上撒滿晃眼的光斑,他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哀和恐懼。
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過去所有的一切都流逝了,再也不會回去,等待著他的是另外一種生活,一種以前他隱隱約約感覺得到卻又完全陌生的生活,殘酷的道路和淒清的無奈,這一切都是從一個人的死亡開始的。
鬼見愁坐在那裏,遠遠地看著窗前的少女,死人的事她見得多了,早已無動於衷。
引起她注意的是少女的美麗。
鬼見愁知道自己長得醜陋,因而她對漂亮的女人特別敏感和羨慕,隻要這女人不損害到她的利益,沒有和公孫望發生什麼關係,鬼見愁倒會與大多數醜女不同,她羨慕但不嫉妒。
她仔細地觀察少女的每一個細部,這些都會成為她夢想的內容,許多年了,隻要有時間,她總會在想象中把自己描摹成一個絕色美人。
她用了這個女人的鼻子那個女人的眼睛,她想象自己成為美麗絕倫的女人,公孫望反過來死死糾纏著她。
那時她就要叫他扇自己耳光,叫他對著天空大聲叫嚷:“公孫望瞎了眼睛!公孫望瞎了眼睛!”
然後她就會原諒他。
少女時候的這個夢想一直延續到兩鬢斑白,其中的內容不斷地充實,夢想本身也變得堅不可催,成為她生活的另外一半。
她注視著窗前的這個少女,她想象不出,世界上果真會有如此完美和動人的容顏。
怪不得她在外行走,一直要蒙著麵紗,這張臉,隻要看過一眼,誰會忘記?
如果她是男人,她肯定也會喜歡上這個少女,會為她做任何事情。
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頰,她的臉在窗前迷朦的光裏顯得更加淒楚美麗。
鬼見愁把視線移到院中,看了看田原,她想這小子憑什麼這般有福,他這樣呆頭呆腦,除了老實巴交,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好,可偏偏會有這天仙似的人滿世界找他。
女人啊,鬼見愁歎了口氣,她一直以為隻有像她這樣醜陋的女人才會辛苦地追著男人,沒想到這美若天仙的,也和她一樣的命運。
在她的腦子裏,早已認定,這少女來找田原,一定是想嫁給他,一定也是要來把他綁回去的,否則,一個女人如此瘋癲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而田原這小子,看樣子還故意裝糊塗,和老蠢物一般沒見識,鬼見愁最恨這樣的男人了。
她打定主意,如果田原這小子敢辜負少女的一片癡心,我老太婆可要給你顏色瞧。
鬼見愁由己及人,她以為天下的女人生活的全部目的就是捉住一個男人,然後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