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天,那是我一生中哭得最傷心的一天,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想起往昔裏的那些溫柔甜蜜,竟然如此可笑,可悲!
那一天,我的哥哥死了,愛情死了,心也死了。
我劃破指尖基礎一滴青黑色的血,滴在池中的荷花上,隻見滿池荷花發出光亮,瑩瑩白茫中顯出一麵古雅玲瓏的鏡子,那是北海神鏡。千年前我沒有死在業火中,我帶著澹台揚的殘軀逃到妖界時已是油盡燈枯。我本是半妖半仙,我的母親是天地間唯一一朵九瓣心蓮,九瓣心蓮的蓮子可生死人肉白骨,然而我的另一半仙血壓製了我的妖血使我無法召出我的妖身。而澹台揚的靈魂隱隱有消散之意,身體也已腐爛,我隻好用我的仙骨為他做了個新的軀體,而他的靈魂太過虛弱受不起仙骨的排斥,我便用我的心髒吸納他的靈魂封入仙骨之中。失了顆心於我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麼,隻要我不死,修養個千百年亦會重新長出,可我卻忘了我隻是個半妖,安頓好他的靈魂之後我便昏倒在了他身邊。這一睡便是五百年,待我醒來就發現自己在朝陽宮中,而澹台揚則被人安置在北海神鏡裏,至今我也不知是誰把我送回王城,也不知是誰拿來這北海神鏡,隻知道北海神鏡的原主人在五百年前便仙逝了,才發現北海神鏡也已認了我為主,再後來我發現澹台揚的身體排斥妖界的妖氣,便帶著北海神鏡重回人界,而人界早已變了模樣,五百年後的中州已被大玄皇朝所替代,大玄皇帝分封九州,而我的回歌城便在東南靖國國內。
當黑雲飄走,月光再次灑在池中,我躍下水閣,跳進北海神鏡的白茫。
鏡子裏是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入眼的皆是茫茫白雪和晶瑩冰柱。
我輕車熟路地穿過一片片冰雪,最終走到一座高高的冰台前,腳尖輕點飛了上去。隻見冰台上有一塊厚重的玄冰,上麵躺著一男子。那男子緊閉著雙眼,俊朗的麵容因為常年不見光亮而顯現出病態的蒼白,讓人心疼,身上的白衣與周圍的蒼白融為一體。
他便是中州皇帝,澹台揚。
我不能靠他太近,因為我已經沒有仙骨身上全是妖氣,他受不住。所以我隻是偶爾才會進來,看他是否睡得安穩,身體是否有恙,或者擔心他在這鏡子中太過寂寞把我聽到的有趣的故事說與他聽,可我知道,他什麼都聽不到。瞿曄說的沒錯,我沒有對他動過心,我對他從一開始的好奇到後來歉疚都無關風月。可能是因為****太苦而我傷的太深,也可能是因為我的心裏早就被那一樹海棠所占據,再也裝不下另一片風景。
我再出北海神鏡已近黎明,我看到整個荷花池皆被一股熟悉且純淨的仙力設下庇佑,我不禁悵然:“瞿曄,你還不明白嗎?”長袖一揮將北海神鏡重新封印在荷花池中,我轉身走回寢房。
錯過的終究是錯過。
自那一天之後,離憂憂和瞿曄仿佛隻是時間長河裏,不經意流過的兩粒砂礫,再也沒有來過。我的生活一如往常,有時與回歌在城裏逛逛,有時泡上一壺上好的新茶在院中一坐便是一日,有時候興致來了甚至會下廚房做上一兩道甜點,回歌嚐過後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說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點心,想當初在九重天上,我做的點心可是連瞿曄都讚不絕口……日子如常,隻是會在偶爾想起他,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可我並不排斥,可能是真的放下了。
夏末裏時節,四季不敗的荷花池依舊婀娜生姿,可蟬鳴卻越發的無力,就連空氣也愈發沉悶,夏天終是要結束了。
黃昏後吃過晚飯,我便到書房裏抄書,可能是天性使然我其實並不喜歡做這些風雅事,隻是在九重天上學過一些,後來在人界的那三年慢慢的喜歡上畫。自從不再作畫之後,抄書變成我替代作畫的另一種消遣。抄書會讓我的心靜下來,我喜歡這種感覺。在我抄寫了半頁後,回歌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似乎有什麼高興的事,擾了我一屋的寧靜。
我沒有看她亦沒有責備她,我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看把你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