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俺不管,就是不能餓死俺的崽子,要死俺先死,反正你餓死誰都不行。”岐人爹緩慢的抬起了頭,雖然他還不到四十歲,可已經是兩鬢斑白齒亂搖了,滿臉都是幹癟的曲了拐彎的深淺不一的皺紋,背也拖得像大蝦米似的。他瞪著茫然無神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說:
“那就先餓死俺吧!反正就這麼活著受得罪俺也受夠了,不是說死了就能進天堂嗎?俺不管你們了,俺去天堂享福去了。”岐人娘瞪著滿眼淚痕的眼珠子說:
“喂吆嘿!你死了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可怎麼辦呢?就不能想想別的法子?”岐人爹也瞪起眼睛一跺腳,沒好氣地說:
“你說有什麼法子?人家孩子少的都去闖關東逃荒了,咱家五個孩子,哪兒都去不了!家裏那點吃的怎麼也糊弄不到新糧下來!俺看先把歧人餓死算逑了!他哥哥能幹活、妹妹還小,這小子奸懶讒滑、惹是生非的留著他沒有什麼用處,接生婆不是也說了嘛!今後什麼也指望不上他。”說著說著兩行眼淚流了下來,岐人娘突然在炕上給岐人爹跪了下來,那嚎啕的哭聲把房梁上蹲著的一隻戧毛戧翅的麻雀驚得滿屋亂飛,她哀求著說:
“喂幺嗨!岐人也不象你說的那麼孬!有時他看俺太累也幫俺幹活,他在外麵好打抱不平,誰家孩子受人欺負了他就折騰人家,實際他的心挺好的,你看他多勤快呀、又多聰明呀!不論今後能不能得他的濟,他也是咱們的兒子呀,怎麼能說餓死就餓死呢。”
這時歧人就在屋子一進門兒右邊的一間供奉狐黃二仙的小閣子裏,岐人經常到家時先偷偷的進這個屋,聽聽家裏有沒有要幹活的事兒,他在那間屋子的牆上掏了個小窟窿眼兒,也方便看家裏有沒有活計,等到家裏確實沒什麼活了他再出來!這次不一樣了,他爹娘的話聽得是一清二楚。歧人一驚,魂魄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冥冥中岐魂仿佛回到了托生前的紅安暈團那裏,它就詢問掌管它生靈來去的陰陽說:
“哎!臭陰陽!他們說要餓死我,這下是不是我就可以回來了,我總算熬出頭了!這日子可真不好混呢。要是回來你可別讓我走黃泉路啊,直接把我弄到這什麼浩瀚來吧!人間一點兒也不好玩兒,任嘛沒有不說,還得整天幹著幹那的,沒意思透了”陰陽頑皮地對岐魂說:
“你可不能回來,你要用你的智慧挑戰人間所謂的善惡,實際那個世間本無好壞,也本無善惡!那些東西都是有智慧的人用來玩弄沒有或缺少智慧的人的工具而已。人類在自然界的生物鏈中由於智慧的作用處於高端,而其本身也有一個生存鏈條,每個人在這個生存鏈條中都有其相應的位置,智慧的競爭使這一位置在人的一生中始終處於動態的變化之中。你通過你的實踐活動去拯救那些全心全意、不折不扣按照有智慧人們的規定而行動的人們吧!…………”
歧人在當天夜裏偷了家裏所有的一點點錢,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家門,他望著漫天的星鬥發呆,他不知道上哪兒去?夢中的那個陰陽早已無隱無蹤了,但是他的心情是相當的愉快,他覺得自由了,想上哪兒就上哪兒了,他想要能上星星上去那有多好呀!想著想著他覺得肚子咕咕的響,他餓了,餓得那樣急迫、那樣厲害,他總是那樣!飯量極大,他一頓飯能吃同齡孩子三四頓的飯,可岐人娘不知道呀!岐人幾乎不知道吃飽是什麼滋味!開始是家裏沒有吃的,後來家裏有了吃的,可是岐人娘怕岐人撐著,正當岐人吃得正香的時候就不讓吃了,岐人隻好出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