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判決(3)(2 / 2)

安景惠怦然心動,想不到林美棠竟有這樣透徹的觀察和剖析。看來有些東西不是想深刻就能深刻得了的,必須得有自己的體驗。她慨然歎道:“這豈不要把郭家店給掏空了?那裏麵可有不少國家的錢、銀行的錢呀?”

“誰說不是呢!可銀行的貸款都是郭存先掌權時借的,你國家在抓他的時候就該考慮到。既然他人都進監獄了,別人誰還會為一個犯人還賬?”

“這麼說,抓了一個郭存先,國家在經濟上損失大了?以前可以不管經濟,隻算政治賬,現在的政治賬又怎麼個算法呢?這些問題在抓他之前真該好好想透了。他本來就隻是一個成功的典範,並不是什麼道德的楷模……咳,政治這個玩意兒真不是我們能說得清的,有時候政治需要的好像恰恰是政治錯誤。”

服務員端著酒菜進來,安景惠立即停住話頭。待服務員將酒和菜上齊之後,她笑著叮囑道:“我們要談點事情,請你回避,我有事會喊你。”

她親自為林美棠斟上酒,然後舉起杯:“美棠,這第一杯為你,你還年輕,可以重新規劃自己的生活,幹杯!”

“謝謝。”兩個人一飲而盡,林美棠主動拿過酒瓶,再將兩隻酒杯斟滿,“說實話安姐,有時我還真有一種解脫感。不錯,郭存先是我的靠山,是我的第一個也是惟一的男人,可又不是我的丈夫,沒名沒分,這麼多年我心裏的滋味兒隻有我自己知道。可我從沒有逼過他,相反還有點怕他,每天看著他的臉色說話辦事,得時時處處地為他操心,真是太累了!現在我誰也不怕了,最可怕的事已經發生了,以後再也沒有能夠讓我怕的人和事了。”

“這就是女人,本質就是獻身,而形式卻多種多樣。你的感情一直就像在刀刃上舔血,在旋渦裏權衡、猶豫,不可能不受傷。可現在也有一種理論,說殘缺能造就完美,比如瞎子的耳朵,啞巴的靈敏,甚至缺陷就是一種更強烈的美好,有許多人就是要守著自己的缺陷過日子。如果郭存先不出事,你們不是也會一直這樣過下去嗎?而他呢,過著好日子卻並不滿足,聽說他老婆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可他還是要去偷情,偷了你並不算完,對他來說最好的是還沒有偷到手的女人,總是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這也是在追求缺陷。即便有好日子也把它弄殘缺。他的性格中有一種不安分的東西,神秘、強悍,有男人的自信和敏感,又非常狹隘,隻迷戀自己,孤獨得就像你們農村場院裏的一盞馬燈。可他又喜歡難題,愛針鋒相對,動用計謀,他既是個強權主義者,又是個理想主義者,再加上追求成功上了癮,把郭家店簡直變成了他的烏托邦。所以,到後來成為他對手的,並不隻是一兩個人,而是整個扶持他起來的這個體製和當初支持過他的領導,他怎麼可能不落到今天這樣的結局?可見,一等一的男人,不等於就是一等一的丈夫,天下好男人不少,可能做好丈夫的不多……好了總算一切都過去了,要不要我在市裏給你張羅個對象,離開郭家店,下半生過一種平穩的日子?”

林美棠急忙擺手:“那是不可能的,好的誰要我呀,太差的我又何必要他?”

安景惠用一種放肆的眼神盯著她:“不一定,現在小白臉有的是,眼下又正時興姐弟戀,隻要你有錢,說不定可以碰上個自己滿意的。”

“電影《廊橋遺夢》裏那個女的有句話,我記得特別深,她說在四天內那個男的給了她一生,給了她整個宇宙。就像你安姐,條件這麼好,不是也一直在打單兒嗎?”

安景惠笑了:“條件好才打單兒呢,如今打單兒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那,你活著的目標是什麼?”

“好好地活著,享受所有能夠享受的美好,寫出點讓人們感到驚奇的東西……我的目標多了,可以說我從來沒有喪失過生活的目標。但也從來不把這些目標看得太認真。”她掏出煙先遞給林美棠一支,林美棠則摸出打火機熟練地先為她點上火,兩個女人同時吐出第一口煙霧後,相視而笑……

安景惠突然轉了題:“郭存先的老婆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後悔那年在郭家店的時候,沒有到她的家裏看看她,跟她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