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過生命的邊緣(2 / 2)

手術刀劃開腹部時,我明顯感到了一種切割的聲音,通過皮膚、肌肉和骨骼傳到大腦中。雖然無多大疼痛,但那種極不舒服之感覺是難以言狀的。這時腦子裏浮現出平日裏殺雞宰鵝、剖開魚腹的情景;聯想眼下自己的處境,才真正體會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何等無奈!任憑他們把我的腹肌撕開,把手指伸進腹腔深處上下左右來回掏摸,鉗夾剪割,我隻能在白色手術單下聆聽著金屬器械叮叮當當,斷斷續續的撞擊聲,剪斷物件的咯嘰聲。我瞪大眼睛看著頭上的無影燈;平時我哪有閑遐這樣長時間地仰望它們;相反倒是它們多年來一直睜大眼睛,忠心耿耿地為我照亮一個又一個手術視野,使我順利地完成一個個簡單的和複雜的挽救生命的操作;把一個個在生命邊緣徘徊的人們重新拽回到安全地帶。而這時,隔了一層白布單的它們,都失去了往日的明亮。不知是由於平時我與它們缺乏交流,還是對我長期不重視它們而感到不滿,一個個泛著藍幽幽的光,如一隻隻怪物的眼睛盯著我。不知不覺中我已被麻醉劑帶到了一個安靜的世界裏,慢慢地對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當我再次回到人世間時,是麻藥失效後的撕裂肝膽般的疼痛;這並不亞於發病當初的程度,而且一直延續到第二天。疼痛過後我才覺得口幹舌燥,腹中空空,四肢無力。當我能清晰的辨認出老母、妻子和兒子的臉龐時,才確認自己真的還活著,並已走過了一段生死旅途。平日裏常聽人講,人在瀕死狀態下,會產生一些幻覺,或把一生經曆的大事象放電影一樣快速放映一遍;或到一些陌生而又恐怖的地方去周遊,還會碰見過去很熟悉而又已經死去了的人;據說這就是到了陰槽地府。還好我沒有這樣的經曆,說明我還沒有到瀕死的邊緣。但經曆了這一次生命邊緣之旅,便對生命有了全新的感悟;覺得生命對於一個人來說,是那樣的珍貴。

生命有高級有低級;不論高級還是低級的生命都生活在同一個生物圈內,他們相互製約又相互依存。“生命是蛋白體存在的方式。”人是由蛋白體組成的複雜的生命體係,但複雜的生命並不等於就十分牢固,在十分簡單的細菌、病毒麵前顯得那樣束手無策。從某種意義上講,越是複雜的生命就越顯得脆弱。其實,醫生不會生病,醫生是聖潔的化身這樣幼稚的想法早已在我腦海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醫生這種職業的詮釋。醫生和其他職業一樣,都是整個社會的組成部分,隻不過是生物圈上的一個扣環。他們常常把人們從生命的邊緣拉回來,可自己也有被拋向生命邊緣的危險;他們是救死扶傷者,同時也可能是死傷者;在拯救別的生命的同時,也需要理解和支持;需要來自別人的嗬護。這樣才符合生命世界裏相生相克的自然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