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張舊糧票(2 / 2)

從此,我把那張紅色的糧票放在了影像冊裏,作為那個饑餓年代的一個佐證。

糧票,它算什麼東西?可是在那個特定的曆史年代裏,它的的確確在某種意義上掌握著人們的生存權,有了它就有了糧食,就能生活下去,沒有了它就等於失去了起碼的生存基礎;不論你處在社會的哪一個層麵。當年,同濟大學一位教授、文物保護專家到古鎮平遙,去說服那裏的政府領導們不要拆掉古城,他苦口婆心地來回勸說、反複論證了好幾個月,到了臨走時才發現已經欠了店主二十七斤糧票,任他怎樣的保證說回去後寄來,店老板就是不聽,硬是把他當成無賴關在一間小屋裏不讓走,後來還是一個政府領導擔保才放他出了門。還是糧票,在饑餓的年代裏,大學教授也罷、專家也罷根本不值二十七斤糧票!

馬克思哲學認為:物質是第一性的,意識是第二性的;當時我總弄不明白;一提到物質就想了糧票;認為它才是第一性的,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它人就不能生存,也就談不上什麼物質和精神了。學來學去,滿腦子都成了糧票哲學。我的哲學課始終不及格。如今想來,又可笑,又覺得心裏酸楚不已。

在糧票稱霸的年代裏,它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誰擁有了它,就如同背靠了一個皇帝,就會產生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仿佛自己成了皇親國戚,可以什麼也不用愁了。錢買不來的東西糧票可以換來;從日常用品到“三大件”,都可用它換取;甚至可用糧票換老婆!這事兒在當年傳遍了全國。我到軍營後不久,有一個河北的戰友給我開玩笑說:“你們四川的媳婦兒太便宜了,二十斤糧票就能換一個。”雖然這種事在我當兵前的確親自遇到過,但這時候聽起來心裏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仿佛用糧票換走的就是我的親姐妹。頓時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心中一股無名之火直往上衝,我拚命地和那個戰友撕打起來。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別人打架。為這事我被關了三天禁閉。

中國農村改革以後,糧食多起來了,糧票終究失去了作用,變得一文不值,甚至隻能成為後人們的一個笑談而已。雖然如此,但它卻象幽靈般驅之不散;在我心中烙上了深深的印痕,以至於二十多年後看到它,心中總有一種隱隱地恐懼和不安的感覺。假如它再走上曆史舞台,那將又會使人苦難不堪。

如今再也見不到糧票的影子;由它而產生出來的故事已成了遙遠的傳奇。孩子們根本不相信他們的父輩所經曆的那些往事;在他們心目中,純屬天方夜譚般的神話。於是我仍然把這張舊糧票收藏起來,我想還是讓它去伴隨著我麵黃肌瘦的那些年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