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嗎?你是僵屍嗎?”有一次我忍無可忍了,抓著他的被子問他。
他懶懶地一把拍掉我的手,睡眼惺忪地嘟囔了句:“我還要睡覺,別動我空調。”
很久以後他才告訴我,他之所以喜歡把空調開到最低,是因為隻有那樣冷的環境下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這天我做完手頭的工作,提早下班。一出店門,不知從哪裏竄出來個身影,忽然擋住我的去路,我眯著眼,迎著陽光看過去,是一張青澀英俊的臉,比我高大半個頭,正嘴角凝笑地望著我。
我在腦海裏搜索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繞過他想離開,可他輕巧地喊了我一聲:“米瀾。”
咦?這個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疑惑地看向他。
“我……我剛才在窗邊的位置上,看了你有段時間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臉頰漸漸染紅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似乎從下午開始,某個靠窗的位置的確有人占據了一個下午,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認識嗎?”我迷茫地問他,如果我的記憶力曾經沒有出現過短暫性失憶的話,我確定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他一聽,顯然有些急了,氣也變得不順:“我……我是……我是陸子牧啊。”
見我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他終於敗下陣來,用輕的隻有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以前給你寫過情書,可是……可是你沒有理我。”
大腦飛快地旋轉,好像、似乎、的確有這麼一件事情存在過。我忽然想起來,當年白安安還說過,陸子牧是老師們的心尖寵,原來這個被很多女孩子暗戀的男生長這樣?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陸薄言的樣子,一秒,我就下了結論,還是陸薄言長得好看一些。
盡管我並不清楚,我為什麼要拿陸薄言跟這個人去比。
“你找我有什麼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陸子牧顯然是個有些害羞的男孩子,聲音輕輕的,說:“是白安安告訴我的,說你在這裏打工,我……我隻是想來看看你而已。”
“那……”我剛想說,那看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囂張的喇叭聲劃破了此刻街道的安靜。
陸薄言開著他那輛招搖的亮黃色跑車出現在我身邊,他露出腦袋,不鹹不淡地說:“上車,這裏不能停車。”他像是壓根沒看到我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我對他訕訕地笑了一下,想對陸子牧說再見,可陸子牧的臉上千變萬化,像是有驚訝又有驚喜,臨上車前,我還聽到他嘴裏呢喃了句:“陸薄言……”
“你認識陸子牧?”我隻好轉過頭問陸薄言,隨後腦洞大開,不禁驚呼,“你們都姓陸,該不會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陸薄言不屑地冷哼:“叫你平常少看泡沫劇,毀人智商,本來就不高。”
“陸薄言你別轉移話題!”
“我轉移什麼話題了?”
“你倆是不是認識?”
“誰?”至此,陸薄言語氣裏終於透出不耐煩了,我竟然真的產生了一種我智商真的不高的錯覺,在陸薄言麵前,我真是一點堅持都沒有。
“就剛剛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
車子順勢往右拐去,陸薄言奇怪地瞄了我一眼,而後說了句讓我吐血的話:“剛才你身邊有人?”
陸子牧就這麼……被他無視掉了。可上車前我分明聽到陸子牧叫出陸薄言這個名字,但見陸薄言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他是不屑於說謊的人,所以……隻是陸子牧單方麵認識陸薄言嗎?難道陸薄言還是什麼名人不成?
到了家我才知道陸薄言為什麼今天會特地去接我下班。如果不是他的提醒,連我自己都忘了今天居然是我生日。我媽走後,我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即便是以前,記得我生日的也隻有我媽一個,但是陸薄言是怎麼知道我生日的呢?
“我看過你身份證。”他這麼回答了我的疑問。
桌子上擺滿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在陸薄言的飯桌上,罕見地出現了綠色蔬菜,正中間放著個大蛋糕。他走過去把盒子掀開,精致的奶油蛋糕上鋪滿了一層草莓,上麵插著一支20的蠟燭,他雙手抄在兜裏,靠在桌沿邊笑著對我說:“生日快樂,二十歲一定要慶祝。”
眼睛微微酸澀,我狼狽地轉過了頭,二十歲,在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的身邊隻有一個與我非親非故的陸薄言,而我的親人,居然無一記得這一天就是我二十歲的生日。所以所謂親人,究竟算什麼?
“哭什麼,不是還有我記得嗎?”他一下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走過來捂住我的眼睛,常年彈琴的指腹有些粗糙,小心地抹掉我的眼淚。
我吸了吸鼻子,問他:“這些都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他表情古怪地說,“餐廳外帶的。”
我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怎麼問了個這麼愚蠢的問題,他要是會做飯,這些年還要我幹嗎?
“快許個願吧,我快餓死了。”陸薄言催促道,已經到他的飯點了,的確該餓了。
我以前沒願望,現在同樣沒有,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所以對一切總是抱著一副隨便的態度。可能認識陸薄言時間久了,也受到了他的影響,變得無欲無求沒什麼野心了,但在我內心深處,還是有一個自私又貪心的小小願望……
我希望,我能永遠和陸薄言在一起。
陸薄言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送給我,很大很重,我狐疑地問:“這是什麼?”
“你自己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想必是已經忍耐很久了,等我吹滅蠟燭,就迫不及待地將魔爪伸向了蛋糕。
這是陸薄言第二次送我禮物,我總覺得無功不受祿,收他的禮物收得不好意思。上一次是新年,我拒絕過,他卻說:你給我做了那麼多好吃的肉我都沒報答過你,你就安心收下吧。
打開禮盒,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台入門級單反。在雙廊的時候我跟著展航去拍過照,展航是出名的攝影師,他鏡頭下的人和景色都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美,他很善於拍人,每一個表情、每一種情緒都能捕捉到位。那時候,我央求著他替我拍照,後來索性整天跟著他讓他教我攝影,要不是和陸薄言是舊識,我真懷疑他會不會當場把我扔進洱海裏去。
沒想到這些小小的細節,連我自己都已經忘在腦後了,陸薄言居然還都記得。
我正感動得一塌糊塗的時候,陸薄言一盆冷水潑了過來:“有夢想是好事,不過也要量力而行。說實話,你壓根沒有做攝影師的天賦,這台入門級的你玩玩得了,專業的就別想了。”
“陸薄言,你就不能鼓勵鼓勵我?”
“我這就是在鼓勵你啊,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攝影師的。你得往你擅長的領域發展。”
我氣極,但又覺得他說得沒錯,他說話雖然總帶著點刻薄,卻是真真實實為我好。
我搗鼓了陸薄言送我的相機一個晚上,窩在他的沙發裏。大多數時候我在他家過夜,他睡房間我睡沙發。這個人,對生活品質要求極高,所以就連他家的沙發都比我的床要舒服許多,可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他的錢是打哪兒來的。印象裏,他是個不缺錢的主,開著招搖的跑車,活脫脫一個富二代,但富二代會穿三十幾塊錢的老爺衫出門?我表示很是不解。
到了九月中旬,我的大學生涯正式開啟。當初我的分數足以上更好的學校,但填誌願的時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選擇了本市的大學,雖然申大也算重本,但比起隔壁城市的還是差了太多。
開學第一天,陸薄言送我去上學,嘴裏一直念叨著:“真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啊。”
這話我聽著覺得古怪,瞥了他一眼,他笑眯眯的,心情甚好,指骨分明的手指來回自由地在方向盤上打轉。除了他彈琴,我最喜歡看他開車,有一種隨意灑脫的性感,尤其那雙手,十分漂亮。
下車時陸薄言抓著我的手腕,他掌心的微涼沁入我的肌膚,不知怎的,我的心跳驟然加速,臉上也跟著燙了起來,我……我這是怎麼了?有點口幹舌燥,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啊……
“晚上去我家等我,去吃頓大餐慶祝你榮升大學。”
我穩住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這倒是新鮮事,聽這話裏的意思,一向很少在白天出門的陸薄言今天要例外了。
“你要出門很久?”我下意識地問。
“等你放學也差不多了。”他笑了笑,向我揮手道別。
我永遠不會想到,那次道別,竟別了一年之久。人生裏第一次飽受煎熬,是陸薄言教會我成長。
如果我知道,那天我一定寸步不離地盯著他,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