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行推開任非常的手:“心藍有自己的情感,你沒有資格來替她做主!”
“我是他哥,她是我妹,她的主我能做!你就娶了她吧。”
秦心藍的眼淚滾落,緊緊貼著立春的臉。
“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是漢奸,漢奸不配娶心藍。”高天行語氣堅決。
任非常哀求著:“感情是感情,漢奸也是人!”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任非常壓製著火氣:“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要心藍了,因為你心裏裝著一個江泮!”
“我裝著誰不用你管!”
“別看你進了極斯菲爾路76號,你的心根本還留在女共產黨身上,你騙得了秋山,卻騙不了我,否則的話,江泮不可能現在還抓不住。跟女共產黨有私情,你該知道秋山饒不了你!你要是不娶心藍,我就永遠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任非常說完,氣呼呼走開了。
看著任非常走遠,高天行強忍氣憤,四下看看,喊著:“心藍,快下來!”
上麵沒有動靜。
高天行看向通氣口:“心藍,你別想多了,趕快下來,鄭嬸還在家裏等著立春哪,別讓她擔心!”
秦心藍搬開通風窗,將立春放下來,高天行接住,秦心藍跳下,搬開鐵箅子,下去了。高天行將立春順了下去,還要說什麼,秦心藍抱著立春閃進下水道。
高天行整理了一下心情,從牆角朝樓上攀去。
眼看著快到休會的時間了,周使能進休息室檢查,從衣兜裏掏出一個紙片樣的東西,在秋山和夫用的杯子的杯壁上抹了幾下,放還原處。他又麻利地拉開窗戶上的插銷,才從休息室裏出來。
高天行已經攀上了二樓,他的身子像壁虎一樣貼緊牆壁,踩著牆上接雨的簷角,正在往休息室的窗戶挪著。簷角隻有一寸來寬,勉強放下半隻腳,高天行走得很慢。
周使能從走廊上看到高天行正在向休息室窗口移動,正暗暗高興,一回頭卻看到任非常從走廊一頭過來了,周使能嚇了一跳,他走上前去,故意跟任非常說起了滿優,任非常顯然不願談這個話題,快步走開了。周使能再看向窗外,高天行已經閃身進了休息室的窗戶裏。
時鍾指向了十點零八分,秋山和夫從會議室裏出來了,他的手腕上,還是鎖著那個密碼箱。滕田和幾個人把秋山和夫護送到休息室門口,看著他一個人進去了,滕田和手下守在外在門口。
秋山和夫坐下,從懷裏取出一包茶葉放進空杯子裏,倒上水,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杯子很享受地嘬了幾口,頭靠在沙上眯起了兩眼。時候不大,他的目光迷離了起來,放在胸前的一隻手頓然垂落下去。
藏在窗簾後麵的高天行探出頭,看到秋山和夫已經昏睡過去,閃身而出,紙條上的數字他早已經爛熟於胸,隻用了幾下,便把密碼箱打開了。高天行有些激動,拿出微型相機對準那份文件拍了起來。文件挺厚,大概有二十來頁。
外麵,周使能正和滕田在聊天,正說的熱鬧,見不時有軍官進了會議室。
高天行終於拍完了文件的最後一頁。外麵傳來敲門聲,高天行匆忙收拾起文件,放回密碼箱裏,閃身跳出了窗子。
高天行剛跳出去,滕田就進來了,他叫了幾聲,秋山和夫才睜開眼,見手裏的密碼箱還在,才放下心來。秋山和夫覺得渾身發軟,腦子有些沉甸甸的,可能是這些天太過勞累了吧。
高天行原本想順著原路下到下水道,不想下麵來了幾個日本守衛,在偷著抽煙,他隻得跳進走廊,剛走了幾步,後麵有人喊他,居然是阿美。高天行把相機和井箅子的鑰匙一起交給了阿美,阿美轉身就走,高天行朝著另一個門口走去。
高天行掏出一張特別通行證,衛兵卻不放行,這會館裏沒有秋山和夫的命令,什麼人也不能出去。高天行想到阿美,周使能應該為她安排好了逃出去的辦法,那就跟著她一塊出去吧。
周使能沒看到高天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頓時起了疑心。他在樓梯遇到阿美,忙問她相機拿到沒有。阿美點了點頭,把相機遞給周使能。周使能拿著相機在手裏掂了掂,發覺不對,打開相機的後蓋一看,裏麵果然沒有膠卷。
“不好!”周使能叫了一聲,和阿美分頭去找高天行。
會議室裏,秋山和夫剛一打開密碼箱,他的臉色就變了。裏麵的一頁文件居然是反扣著的,而十分鍾前休會時,他分明把文件整理得好好的。秋山和夫倒吸一口冷氣,知道一定是有人動過文件了。他連忙出了會議室,讓滕田帶人把住所有出口。
走廊裏的特務們突然緊張起來,不時從高天行眼前跑過,他心裏一驚,知道秋山和夫已經發現有人竊密了。他四處看看,朝後門跑去。按照約定,江泮已經帶人埋伏在後門外麵做接應。隻要他能從後門逃出去,就大功告成了。
阿美看到了高天行的身影,拔出手槍跟了上來。
“站住!”阿美喊道。
高天行裝著糊塗:“怎麼了阿美?你要幹什麼?”
“快把膠卷給我,我不想殺你!”
“咱們一塊走!”高天行湊了過來。
阿美向後退了一步:“別過來。”
高天行還在往前走著,他賭定阿美不會向自己開槍。
“站住!”一個聲音在高天行的身後喊道,高天行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周使能來了。
“高天行,你連我也敢耍!”周使能氣急敗壞拿槍對著他,“今天真是開了眼,滿優這個日本間諜粉墨登場了,你高天行也露出了共產黨的狐狸尾巴!”
高天行一驚:“你說滿優是日本間諜?”
“她的事我們現在說不著,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快把膠卷給我!”周使能命令道。
高天行還往前走著,越過阿美,他要搏一搏,他賭定周使能不會開槍,槍聲一響,特務們便會朝這裏撲來。
“再不站下我開槍啦!”周使能話音剛落,頭上挨了重重一擊,居然是阿美用槍把子打的,這一擊,打倒了周使能,也讓周使能手裏的槍走了火。
高天行回頭一看,大驚,上前拉起還在驚訝的阿美就跑,剛跑了幾步,前麵,滕田擋住了去路,他正舉槍正對著高天行。阿美舉槍射向滕田,與此同時,滕田的槍聲也響了,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阿美!”高天行扶著阿美,看著她胸前流出的汩汩鮮血,一時無措。
“快走……”阿美聲音微弱。
高天行的眼淚瞬間滾落,阿美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謝謝你,為我流淚了……”
一群特務衝了過來,高天行撿起地上的槍,一邊還擊一邊朝後門撤去。所幸的是,江泮帶著人已經在那裏接應了,在他們的掩護下,高天行總算衝出了仲夏客舍的後門。
一號作戰計劃搞到了,高天行卻高興不起來,想起阿美,便覺得對不起她。這個女人精明幹練,多少次和他一起奮勇殺敵,死裏逃生。想不到,她竟然一直都在默默地愛著自己,愛得那麼深沉,那麼悲痛。
讓高天行深感震驚的是滿優,她居然會有那樣一重身份。這麼多年來,她藏得那麼深,表麵上,她是個深明大義的弱女子,背地裏,卻不知幹了多少害人的勾當。
“一號作戰計劃”,是針對蔣介石“用空間換時間”的對日作戰策略製定的。蔣介石一直認為,想戰勝日本,靠的就是拖延時間,日本人鋒芒雖利,但耐力不夠,後勁不足,“用空間換時間”打的就是日本人的這個軟肋,他知道日本人的野心不僅僅在中國,所以他一直想拖延時間,把美國人拖進戰爭。同樣,日本人也不想把所有武力浪費在中國,汪精衛的投誠讓他們失望,因為這隻是一種政治意義上的投誠,並非軍事投誠,所以他們把目標定在了蔣介石身上,國民黨也一定是揣摩到了日本人的心理,才會和他們假意接觸。也就是說,重慶方麵當時也迫切渴望同日本人建立一個秘密渠道,他們雙方是不謀而合。日本內部對於中國的態度是分裂的。秋山和夫是土肥原的門下,不相信蔣介石可以被誘降,而增滿優子是板垣征四郎的屬下,板垣征四郎堅持誘降重慶,所以滿優一直希望早日跟戴笠領導的軍統瓜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