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3)

高天行指著地圖上一個叫李官廟的地方,建議在這裏下手。周使能商量了一陣,搖了搖頭,這個地方太危險,離蘇州火車站隻有兩公裏,一旦有個閃失,脫身都很難。高天行卻胸有成竹,這個地方雖然歸屬外京滬鐵路沿線守護日軍警戒,但因靠近蘇州,這個地方就成了守護的邊緣,而蘇州站日軍警戒更不願去管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地盤,如此一來,這裏就成了盲點。如果在這裏動手的話,旁邊恰好有一片樹林,進退自如。

周使能還在權衡利弊,沉思良久,終於開了口:“天行,搞暗殺,我雖然在行,但在你麵前,不敢談內行,充其量也是班門弄斧。我同意你的方案。有什麼需要,你盡管提。”

“炸藥,烈性炸藥!”高天行說。

“好,這個我來準備。”周使能果斷地答應了。

郊外,夜色靜謐。一輪明月掛在枝頭,像一個被咬了半邊的蛋黃。借著夜色的掩護,幾個穿著夜行衣的特工,在李官廟火車站不遠處的鐵軌中間埋設炸藥。周使能、高天行、阿美躲在旁邊的小樹林裏,一直觀察著四周的動靜。昨天夜裏,當他們打定主意在李官廟實施爆炸計劃的時候,便連夜趕到了這裏。

周使能舉著望遠鏡望向兩側的鐵路,蘇州火車站的日本兵和京滬鐵路沿線守護日軍迎麵走來。兩邊的巡邏兵半個小時巡邏一次,每次相遇都在離彼此五百米的地方停住,這五百米的檢查盲區,就是絕佳的行動地點。高天行計劃,等埋好了炸藥,他要把一顆手雷掛在炸藥上。隻要“天馬號”一碰手雷,就會引爆,手雷一爆,埋好的烈性炸藥也會被引爆,巨大的威力足以把這四節車廂的快車炸飛。

特工們埋好炸藥回來,一個特工將長長的引線拉了過來,接在引爆器上。周使能看看暴露在外麵的長長引線,有些不放心,他讓特工又埋了理。

引線接好了,可是,引線沒法從軌道底下穿出來,那些特工是在鐵軌上麵拉過去的引線,這樣一來,恐怕會被巡邏的日本兵發現。周使能要的是萬無一失,那特工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剛要衝出去,被高天行攔住了。高天行要自己動手,他弓著腰,悄然朝鐵路線跑去。

周使能舉起望遠鏡朝遠處望去,遠處,有手電光在閃爍,兩邊巡邏的兩隊日軍又都在朝著炸藥點靠近了。周使能緊張起來,高天行就在他們中間的地方,極有可能暴露行蹤。周使能命令手下準備戰鬥,一旦高天行暴露,他們隻能拚死一搏。

鐵路旁,高天行用野草蓋住裸露的引線。一陣風吹來,野草被吹散開來,高天行又收集了些野草,用碎石塊給壓上。遠處,傳來的火車的轟鳴聲,高天行滾下路基,剛要起身跑向小樹林,巡邏衛兵的手電筒照過來,他連忙趴下。

兩隊日本兵迎麵巡邏,兩隊日本兵互用手電筒照射。手電筒的光亮從高天行身上掃過,高天行埋下頭去。日本兵越走越近,走到了埋炸藥的地方,他們突然停下了。兩支隊伍的日本領頭兵說著什麼,一人擦亮了火柴,另一人伸過頭去,點燃了香煙。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這才指揮各自的隊伍朝回走去。

樹林裏的周使能鬆了口氣,看著高天行弓著身子跑回小樹林。

火車風馳電掣呼嘯著駛來,離埋炸藥的地點越來越近。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著火車臨近,隨著“轟”的幾聲爆炸巨響,碩大的車廂騰空而起,列車頓時分崩離析,化作一團團滾滾大火,火光像發怒的巨獸一般,瞬間吞噬了四周的一切……

這一聲爆炸,給日本造成的損失不亞於一場戰爭,共炸死日本官兵一百七十五人,其中大佐兩人,內閣專員兩人,情報人員數十名,這些人大都是日本軍界和政界的精英。聽到這個消息,秋山和夫非常震驚。盡管悲劇並未發生在他管轄的上海地界,可是無論陣亡在什麼地方,他們都是帝國不可多得的人才。

秋山和夫連夜派人暗中調查,終於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在爆炸發生前的這幾天裏,上海有一部電台和重慶來往密切,可以肯定的是,重慶政府的軍統是主謀。如果確定了這個信號源,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策劃和實施爆炸的人。可是,由於那電台每次發報時間都比較短,一時很難確定具體方位。就在秋山和夫束手無策的時候,他接到一份密報:實施爆炸的人,在泰亨堂。秋山和夫得到這個消息,立即派人趕往泰亨堂。

泰亨堂的辦公室裏,周使能正在焚燒文件。這幾天跟重慶方麵的發報來往密切,他已料到日本人遲早會盯上這個地方。為確保安全,他決定換個地方。臨走前,他得把一些機密文件焚毀幹淨。周使能叼著一支雪茄,當他把最後一份文件放進火盆裏的時候,外麵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周使能在窗前向街道一看,一輛日本軍部的汽車停在樓下的咖啡店門口,周使能大驚,他想不到日本人下手如此之快。周使能摸出手槍壓上子彈,剛要朝門口走去,門就被踢開了。幾個日本兵衝了進來,舉著槍就朝周使能射擊。周使能抬手一槍,把為首的日本兵先撂倒,接著又打死了身後的幾個人。就在日本兵躲閃的時候,周使能縱身一躍,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周使能剛剛落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起身,滕田就把槍口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街上,引來不少圍觀的人。周使能被綁了起來,押上了一輛轎車。這時,阿美從街口匆匆跑了過來,看到被押上汽車的周使能,不由得吃了一驚。她的手伸進衣兜裏去摸槍,周使能看到了她,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阿美沮喪地抽出了手,眼睜睜地看著周使能被抓走了。

阿美匆匆來到高天行的住處,一聽說周使能被抓走了,高天行說現在最該做的不是救周使能,而是馬上通知軍統在上海的人轉移,畢竟周使能腦子裏裝著軍統在上海的整個情報網。他讓阿美馬上與重慶聯係,告知周使能被捕一事,並把上海的秘密聯絡點發過來,越快越好。

“那隊長就不救了?”阿美疑惑地看著高天行。

“當然要救,但不是現在。”

高天行覺得,秋山和夫暫時不會把周使能怎麼樣。“天馬號”是在蘇州被炸的,即使周使能認罪了,那秋山和夫也不會認賬,因為他要是承擔下責任,就可能上軍事法庭。這樣的恥辱,秋山和夫是絕對不會主動認領的。

高天行決定,暫且靜觀其變。

周使能被關進了極斯菲爾路76號,1939年5月,叛國投敵的汪精衛來到上海籌建偽政權。日本侵略軍為增強汪偽實力,將丁默村、李士群的特務組織撥給了汪精衛。力量薄弱的汪精衛立即把這個特務組織當作自己實施傀儡統治的支柱之一。丁默邨、李士群分任汪偽“特工總部”的正、副主任,但76號的真正主人,卻是日本特務機關。

周使能被押進了行刑房裏,隨著鐵門咣當一聲打開,一件件刑具闖入眼簾,周使能把刑房裏各種刑具都看了一圈,知道電椅是這裏最厲害的刑具了,便徑自坐了上去。

“來吧,”周使能淡淡地說,“這些東西,有不少我都見過,給別人用過,我自己也用過。”

周使能認為,刑具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東西都有性格,對於用刑的人來說,刑具就是他的武器,真正的用刑高手首先要了解自己的武器,而最好的了解就是自己嚐嚐它的滋味。況且,戴笠是一個生性多疑的人,像周使能這樣的潛伏人員,如果進了76號以後連辣椒水都沒喝過,連老虎凳都沒坐過,戴笠是不會放心地把他安排到大上海來的。

秋山和夫笑了,一個對刑具木然到不屑的人,上刑隻會白白浪費力氣。那麼,就殺了他?殺了他倒是可以,然而,這樣勢必惹怒戴笠和他的軍統,這樣一來,麻煩就會更大了。秋山和夫思索半晌,一條妙計浮上他的心頭,他命人把周使能接到貴賓室裏,每日隻是好酒好菜地招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