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 / 3)

任海龍冷笑道:“這種贓錢我消受不起。”

任非常知道任海龍是那種認死理的老頑固。可是,現今的上海灘,扯什麼都沒用,憑一身好本事,多劃拉些真金白銀才是王道,才是真風光。話說回來,即便別人有一身好本事,也未必能劃拉到真金白銀。要論本事,當年任海龍在上海灘名震江湖。可是現在呢?還不是靠開一個小診所,每天掙幾個辛苦錢?更讓任非常不明白的是,自己冒死出去掙錢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這一家人過得舒舒服服,體體麵麵嗎?可為什麼任海龍就是對他看不上眼呢?

任非常喋喋不休地質問任海龍,任海龍突然甩手給了他一記耳光。任海龍還要再打,被高天行拉住了。

“少在這兒裝好人!”任非常瞪著高天行。

任海龍氣憤不已:“孽障,你要是再執迷不悟,就沒有我這個爹,我也沒有你這個兒子!”任海龍吼道。

“我也沒答應就不殺他,隻不過讓他多喘兩口氣罷了……”任非常看到父親大發雷霆,自知理虧,訕訕地說。

任海龍讓任非常把這些錢一分不少地退給餘家根,任非常不語,他是覺得,反正餘家根是要死的人了,這錢退不退沒什麼區別。任海龍還要罵兒子糊塗,高天行居然也認為不用退。錢退回去,隻能讓餘家根拿著去幹更多的壞事,對這樣的人就應該黑吃黑。任海龍覺著高天行的話有道理,便沒有再堅持。

餘家根一日不除,不光會再去刺殺周使能,還會禍害更多有良知的中國人。任海龍命任非常和高天行一起,除掉餘家根。任非常雖然不情願,還是答應了。可是,等任海龍一走,任非常提出了一個條件,殺了餘家根之後,不許高天行再去招惹秦心藍。

盡管任非常和秦心藍不是一奶同胞,可是,從小到大他都把秦心藍當親妹妹看待。殺手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任非常可以自己過得稀裏糊塗,卻不想讓秦心藍這輩子也過得稀裏糊塗。況且,古往今來,殺手有幾個有好下場的?他不會讓心藍跟著一個殺手終日裏擔驚受怕,更不想看著她早早就成了寡婦。如果高天行不答應他的這個條件,任非常就不會配合他去刺殺餘家根。高天行早就知道任非常反對他追求秦心藍,可像這樣措辭嚴厲地提出來,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任非常帶著高天行去見餘家根,保鏢仔細搜了身才放兩人進去。看來,餘家根已經成驚弓之鳥。

作為任非常引薦來的人,餘家根並沒有多加關照,他讓高天行先給他守大門,對這樣的安排,任非常自然不滿,這分明是在打他這個引薦人的臉。餘家根讓他盡管放寬心,回身悄悄叫痦子去打探起高天行的底細。等在院子裏的高天行一聽讓自己幹的是看大門的差事,頓時火了,抬腳就把傳信的保鏢踹了出去,指著餘家根住的屋子裏大罵:“餘家根,讓爺給你當看門狗,瞎了你的狗眼!”

保鏢罵了句粗話,爬起來又朝高天行撲來,他哪是高天行的對手,不過一個回合,便被打趴在地上。眾保鏢見勢,一哄而上,把高天行團團圍了起來,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卻也都被打得東倒西歪,慘叫聲一片。

大廳裏的餘家根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手一揮,又讓幾個保鏢衝了出去。高天行果斷出擊,靈活地閃著身子,雨點般的拳腳打在這些保鏢身上,三五下又把這一撥人打翻在地。

這一場精彩的打鬥,讓餘家根對高天行的身手欽佩不已。有了這樣的人在身邊,以後再厲害的殺手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餘家根手裏盤著核桃走出去。高天行冷笑道:“可惜我錯看了主子,來投靠你這麼個糊塗蛋!”

“好大的口氣。想掙我的錢,你也得有那個本事!”餘家根說著,一揚手,手上那兩個核桃挾著風聲直奔高天行麵門襲來。高天行一側身,接住了核桃。餘家根一個“好”字剛脫口而出,高天行胳膊一揮,那兩個核桃又飛射而出,迎著餘家根撲來。餘家根怔愣的一瞬間,兩顆核桃正中他的眼睛,餘家根慘叫一聲,捂住了眼睛。他的手下還沒有反應過來,高天行從旁邊的保鏢身上抽出槍來,對準餘家根胸前就是一槍,餘家根渾身一抖,撲倒在地。

痦子見勢,催促任非常拿下高天行,任非常朝他陰冷地笑著,痦子瞬間臉色煞白,本能地要去懷裏掏槍,任非常說:“隻怕你的槍還沒掏出來,腦袋已經落地了。”

痦子的手又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剩下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高天行整了整衣衫,抬腳進了屋裏。

眾人看向任非常,他掏出蝴蝶刀來,梳理著頭發,斜看著痦子:“江山還是原來的江山,不過是換了個主人而已。你更換門庭,也不是第一次了。”

痦子明白過來,連忙跪倒在地,一口一個任爺地叫著,說是願意效忠任非常。其他的人見狀,也跟著跪下,情願聽從任非常調遣。

任非常很滿意,這偌大的攤子今後要自己來操持了,他想一想都覺得很有成就感,可是,這件事高天行和任海龍能答應自己嗎?他心裏不是太有底氣。

餘家根被殺的消息傳來,秋山和夫大為震驚。這段時間,他跟餘家根合作得順風順水,按照餘家根提供的情報,已經抓了不少跟日本人作對的中國人。現在居然有人把他給殺了,秋山和夫擔心的是,其他幫會的老大怕是也不敢輕易與他們合作了。秋山和夫知道,上海灘的黑幫神通廣大,當年蔣介石初到上海,都要給這些地頭蛇送上投名狀。在中國,就要按中國的規矩辦,秋山和夫要去拜碼頭。

在餘家根府上,秋山和夫和滕田吃了閉門羹。他們左等右等,進去通報的人遲遲不肯出來。過了大半天,痦子才出來迎接。進了大廳,痦子說餘家根的死,就是因為和日本人合作的結果。可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跟秋山合作,在大上海又是沒有出路的。日本人在餘家根在世時,曾經給過一批軍火,現在這院子改了姓,自然也需要一些軍火。痦子的這些話都是高天行教他的,高天行就是想再敲一筆日本人的竹杠。

聽懂了痦子話裏的含義,秋山和夫壓著火氣,沒有表示出來,黑著臉告辭了。

痦子送走了秋山和夫,高天行和任非常走了出來。高天行已經明白了,秋山這次來,仍然是想著合作的事。可是,日本人是要借刀殺人,合作就等於賣國。不過,既然日本人想借刀殺人,自己為什麼不如法炮製,也借借日本人的刀呢?任非常從秋山和夫的話裏,聽出無限的掙錢商機。現在,大發貿易的三個掌櫃,跑了一個,死了兩個,這麼大的攤子沒有個當家人是不行的。他對高天行說,沒了領頭羊,難保幫會裏的其他人不和鬼子勾搭,既然這樣,還不如自己給他們當家做主。高天行果然沒有答應,他說他們兩個都是外人,不好參與也不該參與其中。再者,高天行答應過洪先生,隻是暫時替他照管一些幫會的事情。即便真的要找一個人來代管,這個人也應該從幫會的兄弟中產生,他提的人選是秤砣,說這個人洪先生最信得過。任非常同意了,說就照著這個意思辦。

高天行剛走,任非常找來了痦子。兩個人商量了半天,叫人把秤砣和幫會裏的大小頭目都召集來了,任非常亮明了意圖:現在洪先生遠在香港,偌大的大發貿易群龍無首,這麼下去肯定不行,他提出三家統一,共同推舉一個暫時的新掌舵人。

秤砣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說這麼大的事情應該把高天行也找來,因為洪先生離開上海的時候說過,幫會裏的大事小情都得請高天行幫著把握,任非常說這也是高天行的意思,秤砣說那也得高天行在場,否則的話,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餘地,說完,秤砣帶著他的人走了。剛離開餘家根的院子,一聲槍響,子彈從秤砣的太陽穴穿了過去,秤砣倒在地上。他的手下反應過來,回頭卻找不到開槍的人。

一切都按照任非常的計劃在進行,痦子唯一擔心的是秤砣死了,高天行會追查到自己頭上,任非常讓痦子放心,說他會讓高天行相信是誰殺了秤砣,痦子問是誰?任非常說本來就是你呀。痦子明白過來,剛想求任非常放過自己,任非常手裏的蝴蝶刀已經紮進他的胸口……

傍晚,任非常叫人把高天行約到了餛飩攤前,告訴他下午發生的事。當然,任非常敘述的事情經過完全是另外一個版本:痦子不想讓秤砣在幫會主事,他勾結日本人害死了秤砣,自己一氣之下殺了痦子,為秤砣報了仇。現在,當務之急是另找一個主事的人出來,停止內鬥,一致對外。任非常提議高天行來做這個主事人,高天行拒絕了,說在沒有找出更適合的人之前,還是任非常先代管吧。

第二天,任非常和高天行召集起大發貿易的大小頭目,任非常向大家抱拳致意,他說:“承蒙各位兄弟抬愛,我任某就暫時為大發貿易做點事了。隻要洪三爺從香港回來,我一定會把大發貿易物歸原主。”

高天行也站起來:“我隻說一句話,什麼生意都可做,唯有和小鬼子的生意不可做,一旦違反,斬立決!”

眾人一時都噤了聲,看向任非常。任非常腰板一挺,大聲說道:“這也是我要說的話,誰要是壞了規矩,我絕不客氣!”說話間,把蝴蝶刀狠狠紮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