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米線端進來的時候,遲梅亭正在衛生間裏對著鏡子修麵。隨從一進屋,米線的香味瞬間在屋裏飄散,遲梅亭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忙跑了出來:“你再不來,我都要跑出去吃了。”

遲梅亭坐在桌前,隨從這才想起忘了拿筷子,轉身往廚房去尋。遲梅亭急不可耐,伸著脖子喝了一口湯,咂咂嘴,細細品味著,果然是家鄉的味道。

一個看守匆匆跑了進來,說是東京特使的電話,讓遲梅亭趕緊去接。遲梅亭不情願地起身,朝外走去。隨從轉身拿著筷子過來,遲梅亭吩咐道:“再來點醋,菜不要了,不大新鮮……”說著,匆匆跟著看守走去。

電話裏,日本特使聲稱公事纏身,明天也不能來了,讓遲梅亭再等幾天。遲梅亭打斷特使的話,告訴他最多隻等一天。一天之後,要是特使還不到,那他遲梅亭就不會再等下去了。

在距離別墅不遠的街道上,高天行和任非常一直在等待爆炸聲響起。可那聲炸響卻遲遲不來,他們不知道別墅裏出現了什麼意外,莫非是遲梅亭發現了大海碗裏的炸彈?

任非常有些沉不住氣了:“幹脆還是殺進去吧,我看裏麵也沒有多少小鬼子。”

高天行剛要說什麼,突然,一聲巨響傳來,整個街道都跟著一晃,再看別墅裏,一股濃煙從震碎的玻璃窗噴了出來……

自從上次鬧了一出烏龍以後,周使能對遲梅亭的死訊變得很謹慎。盡管爆炸聲很多人都聽到了,但他必須要把消息坐實。周使能畢竟是經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對於核實遲梅亭死沒死,他自有辦法。周使能對任非常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實在是欽佩。看來,此人不僅刀快,腦子裏還是裝著智慧的。即便遲梅亭真的沒死,也得佩服這是個絕妙的刺殺計劃,這完全可以成為軍特處的教案了。

那麼,遲梅亭究竟死了沒有呢?

爆炸發生後,秋山和夫第一時間帶人趕到了別墅。秋山和夫黑著臉,一言不發。數十個荷槍實彈的鬼子兵把別墅圍了個水泄不通。刺客無處不在,防不勝防,這一點秋山和夫沒有想到,他感覺這一次真正遇到了對手。殺手並不可怕,有智慧又殺人如麻的殺手,才是最可怕的。

秋山和夫走進別墅,看到屋子裏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地上,炸開的斷牆上,還沾著散落的菜葉和米線。秋山和夫沮喪地揮了揮手,兩個手下把屍體抬走了。秋山和夫走進旁邊的一間屋子裏,沙發上,坐著呆若木雞的遲梅亭。

是的,遲梅亭再一次躲過了一劫。要不是那個救命的電話,恐怕此時躺在地上的屍首就是他了。從踏入上海開始,刺殺就接二連三,防不勝防。秋山他們盡管派人保護,可是這麼久了連個刺客的影子也沒見著,遲梅亭已經感覺到了秋山和夫的技窮。在爆炸發生的那一刻,遲梅亭就打定了主意,上海他是再也不會待了。他要求把與日本特使的會談提前到今天夜裏,明天一早,他就要坐飛機離開上海。

秋山和夫像是拗不過遲梅亭了,向上麵請示後,他安排了遲梅亭離開上海的飛機。

周使能得知遲梅亭還活著的消息,有些茫然了。也許是任非常和遲梅亭的命相克,而任非常的命又克不住遲梅亭,才反被遲梅亭反製,都說天命不可違,是不是換一撥人就能成事呢?周使能很快否決了自己的這個念頭,直覺告訴他,任非常不可能放過這個差事,不放棄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錢。幾次刺殺失手,任非常應該比自己還要上火,現在他周使能就是再掏出五根金條讓任非常放棄刺殺計劃,任非常都不能幹。這樣也好,鬥誌的力量有時候要遠勝於金錢的魅力,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把遲梅亭新的藏身之所提供給任非常。

作為軍特處上海特區區長,機場每天都要向周使能上報航班時間,以及人數,還有重要旅客的姓名。根據這份名單,周使能要摸清遲梅亭今晚離開的消息並不太難。遲梅亭要溜了。不過周使能知道,在溜之前,他要和日本方麵達成某種協議。鑒於此,周使能當即派出安插在上海的所有眼線,一定要搞清楚他和日本人會談的地址。同時,他決定雙管齊下,除了任非常,還要派自己的人行動。不僅如此,這一次,他也得親自出馬了。

很快,任非常和高天行也知道了遲梅亭再次逃過一劫的消息,炸死的人正是給遲梅亭去買米線的那個隨從。這樣周密的計劃都沒炸死遲梅亭,可見遲梅亭的命比想象的要硬。不過,在任非常看來,越是命硬就越要殺,隻有殺了這樣的人,才可以在上海灘揚名立萬。

高天行可不在乎什麼揚名立萬。對於遲梅亭這樣的大漢奸,人人得而誅之,高天行殺他不為名不為利,為的隻是為民除害,讓中國人更好地活著。

在任非常看來,高天行的理由大而空,有些可笑。國家在哪裏?看不見摸不著。既然看不見又摸不著,他有什麼理由要效力國家呢?沒有理由。所以,他不管那麼多,給錢殺人,殺人不分善惡貴賤,殺誰都是殺。

如果說遲梅亭還活著是個壞消息,那麼任非常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遲梅亭的動向已經摸清楚了:今天晚上,日本特使要同遲梅亭密談,地點就在國際飯店。那裏防衛森嚴,不是一個下手的好地方。如果這一次再失手,他們恐怕就再沒有機會了。

高天行思忖半晌,決定分頭行事。一個人守在遲梅亭的住處,一個人守在國際飯店門口,兩邊伺機而動。高天行問任非常:“要麼堵在家門口,要麼堵在國際飯店,你選哪個?”

“我選國際飯店。”任非常說。

時間尚早,大半個太陽西斜了,任非常看了看表,距離天黑還有至少一個鍾頭。任非常騎著三輪摩托車路過老百彙夜總會門口,看到外麵張掛著的海報上,滿優像是在衝著他微笑,任非常把摩托車停在門口,進了夜總會。

後台的化妝間裏,滿優正和幾個歌女一邊說笑,一邊吃著外賣。看到任非常來了,滿優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滿優說她害怕見到任非常,自從第一次見他,自己就對他生出愛慕之情。冥冥中,滿優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會發生點什麼。可是她又害怕自己愛上這個男人,如果真的對他產生了感情,她怕隻會受到傷害。一個歌女,是沒法和一個正常男人去談一場正經的戀愛的,這是一種奢望。

“你別再來找我了,任大哥。”在走廊裏,滿優對任非常說。

“我就想看看你在不在。”任非常有些尷尬。

“那你看到我了,就走吧。”滿優轉身要走,任非常一把抓住了滿優的胳膊。

“滿優,我喜歡你,別對我這樣啊。”

“我不是個好女人,別耽誤你。”滿優想掙脫他,但身子還沒動,眼淚先流下來了,“你不了解我,我愛錢,我要掙錢,我要養活三個弟弟兩個妹妹。”

“我幫你一起養他們。”任非常從兜裏掏出幾塊大洋,往滿優手裏塞,“滿優,從見到你的第一麵,我就放不下你了。你不是要錢嗎?要多少我給你!”

滿優推辭著,態度很堅決。

“你先拿著,回頭……不,今天,今天晚上我就應該有錢了。”任非常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趕快走了。”任非常塞過大洋,來不及道別就匆匆走了。

滿優看著任非常遠去的背影,想著什麼。歌女婉兒過來,看著滿優傻傻的樣子,笑道:“滿優姐,你這位任爺可真好,現在就來給你捧場了。”

“他說今天晚上有大錢掙,急著走了。”滿優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了看手裏的大洋。

婉兒好奇地問:“任爺做什麼生意?晚上黑燈瞎火的,能賺到什麼大錢?”

“什麼來錢快,他就幹什麼。”滿優不願意多說,轉身朝後台的休息間裏走去。

婉兒望著滿優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下,她臉上的表情波譎雲詭……

秋山和夫麵臨著巨大的壓力。刺客多次刺殺遲梅亭,盡管都沒有成功,但他卻連刺客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可是,常在水邊走,哪能不濕鞋?如果萬一哪一次刺客得了手,那對他來說就是空前的災難。以秋山和夫的性格,他不會坐以待斃。經過這幾次刺殺,盡管他表麵上波瀾不驚,暗地裏卻已經開始行動了。這些日子,他就在上海灘安插了許多眼線,現在,一個代號叫“蛇”的線人那邊有消息了,說那個可惡的刺客,今晚會有所行動。

盡管消息並不確切,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哪怕有一丁點風吹草動,秋山和夫都不敢大意。況且,按照他的推斷,刺客幾次行動失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包括國民黨的一些勢力,也會有所行動。今晚,秋山和夫要撒一張大網,一張天羅地網,等著各方刺客自投羅網,好把他們一網打盡。今晚,秋山和夫要親自坐鎮指揮這一場收網行動。這一網撒下去,不管大魚小蝦,他都要統統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