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欠你一份人情。”任非常說著,甩出蝴蝶刀,一個保鏢應聲倒地。
高天行拽住任非常邊打邊往出站口後撤,混雜進了驚慌失措的人流中,才算安全。
出了站,任非常四下找起秦心藍,回頭看見秦心藍隨著人流向另一個方向跑去。任非常大喊著秦心藍的名字,追了過去,追到跟前,才發現那個姑娘隻是跟秦心藍穿了一樣的衣服,身量也不相上下。
此時的秦心藍,還在站台裏,她已經被持槍的軍警們圍在了中間,十幾個烏黑的槍口正對著她。秦心藍也舉著槍,對準的是周使能。
周使能看著秦心藍,胸有成竹地說:“你用的Revolve英國轉輪手槍,裏麵不過有五發子彈。如果我沒有數錯的話,你的彈匣現在是空的。”
秦心藍道:“你錯了,這把槍裝滿的話,有七發子彈。送給小鬼子一顆,還剩下一顆。”
“沒想到,一個女孩子如此懂槍。”周使能往前走了一步,說,“不過,有一點你忽視了,左輪手槍沒有保險裝置,第一個裝彈孔裏是不裝子彈的,你的槍膛裏也不會裝子彈。所以,我賭你裝的是五發。”
秦心藍扣動扳機,果然是空槍。她一愣神兒之際,一個警長衝了上來,不想卻被秦心藍回手製服,警長倒成了秦心藍手裏的盾牌,她用匕首劫持著警長朝出站口撤去。她退一步,軍警們便逼上一步,雙方僵持著移動了沒有幾步,周使能不再有耐心了。隻聽“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穿進了警長的眉心,鮮血像蚯蚓一般在警長的臉上爬著,所有人目瞪口呆,周使能的手槍冒著青煙。秦心藍剛要甩出手裏的匕首,身後的阿美一槍砸在秦心藍頭上,秦心藍的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周使能回頭,隻見秋山和夫、滕田帶著幾個武士護著河村上了轎車。
遲梅亭在軍警的保護下,也黑著臉出來,周使能忙迎上去。
遲梅亭不滿地白了周使能一眼:“你管轄的地界就亂成這樣?”
“都怪屬下無能。”
“跟我走一趟吧。”遲梅亭自顧走開,周使能忙跟在後麵。遲梅亭非常惱火。現在的年輕人膽子真是太大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自己這個黨國要員行刺,如果不嚴懲,刺殺活動就會像病菌一樣蔓延開來,到那時候,將成何體統?遲梅亭一路都在數落著周使能,周使能隻有點頭認錯的份兒。
秦心藍被押出車站的時候,任非常幾次想衝上去營救,都被高天行攔下了。警車四周都是持槍的軍警,別說他任非常要徒手隻身去救秦心藍,就是帶上三五個手無寸鐵的高手上去,也是白白送死。任非常不理睬高天行的阻攔,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衝,高天行隻得點了他的穴道,任非常這才老實了。待警車開遠了,高天行才解了他的穴道。
任非常惱怒,舉起拳頭要打高天行:“要不是你多事,人已經救出來了!”
高天行並不與他爭辯,說這時候還是一塊想想怎麼救人更實際。
“救人是我的事,不必你這個外人操心!”任非常說完這句話,氣呼呼地轉身而去。
周使能回到辦公室,為今天發生的事捏了一把汗。如果此次刺殺成功的話,日本人或許就會重演東北柳條湖一幕,到那時候,局麵可就難以收拾了。有時候,曆史的走向是一個小拇指大小的事情就可以更改的,隻要那麼一念之差,曆史就會變成另一個模樣。日本人導演的這次刺殺,就是想借中國人之手殺了河村,然後嫁禍於中國,從而挑起事端。這日本人就會演狗咬狗的把戲,奇怪的是卻屢屢得逞,要怪就怪國家孱弱,明知是圈套,卻無處辯駁。
多虧自己的上司戴笠戴處長及時來電,要不然河村能不能活命還真是兩說。
兩起刺殺案中,另一個刺殺目標是遲梅亭。周使能對遲梅亭並不陌生,此人曾割據一方,是軍中的實權人物,蔣介石對這些雜牌軍一直心存憂慮,杯酒釋了他的兵權,讓他做了軍委會的參議,可遲梅亭顯然耐不住大權旁落的寂寞,一直琢磨著東山再起。從戴笠那裏得到的消息稱,這次遲梅亭到上海就是來投靠日本人的,他想借日本人之勢,與委員長抗衡。
戴笠說,委員長有三塊心病,一塊是共產黨,一塊是日本人,還有一塊就是這些軍閥。按理說,這些軍閥被委員長收服了,本以為會少了一塊心病,可這心病偏偏不走,很多軍閥見日本人來了,都想借勢再起,對此,委員長很是傷心,他現在下令,凡有投敵傾向的,殺無赦!
在火車站見到的那個刺客,也讓周使能念念不忘,這些上海灘上來無影去無蹤的江湖刺客,個個都身手不凡。這樣的人,能為我所用的,一定要為我所用,國家危難之際,太需要這樣的人了。周使能想到今天抓到的那個女人,她現在被關押在龍華監獄,由警察局接管,他不想讓這個女人落到日本人手裏,要是那樣的話,日本人必定借此大做文章,到時候,局麵就被動了。周使能抓起電話給警察局局長打了過去,說了一通不能把女犯交給日本人的重要性,見警察局局長聽了進去,這才放下電話。
周使能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此時,秋山和夫剛從警察局離開。他本來是要把今天行刺的秦心藍帶回去審問,不料周使能的那個電話,攪亂了他的計劃。警察局不交人,在法租界的一畝三分地裏,秋山和夫也不好放肆,隻是告誡警察局局長,回頭讓日本外交部和中國方麵交涉,明天再過來領人。秋山和夫心裏清楚,那個被抓的女刺客並不是刺殺河村議員的人,但她刺殺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現在刺殺現場,而且參與了刺殺行動。日本方麵要借助此事,大造輿論,引起世界各國的關注。此事一旦宣揚到國內,就能堵住那些主和派的嘴,畢竟,即便你主和,到了中國還是要被暗殺,這其中的意義之大,不言而喻。秋山和夫軟硬兼施,臨走給警察局局長留下了幾根金條,說明天一早再過來帶人。
秋山和夫一走,警察局局長便給周使能打了電話。周使能怕夜長夢多,決定去一趟,把秦心藍接走。警察局局長一聽周使能要帶人,說什麼也不答應。沒把秦心藍交給日本人,他是想讓周使能先把那個女人肚子裏的東西審出來,免得讓秋山和夫先下了手。要是現在周使能把人帶走,明天他怎麼跟日本人交代呢?小日本現在得勢,招惹不起呀。他一個警察局局長,誰也得罪不起,得先為自己考慮。現在這形勢,別說他一個小小的警察局局長,就連南京政府不也怕跟日本人明麵上翻臉嗎?既然兩邊都不敢得罪,那就得想一個周全的辦法。警察局局長靈機一動,想出了一條妙計。秋山和夫明天過來帶人,自己可是沒答應交給他的是死人還是活人。
周使能決定先審審犯人,至於帶不帶走,就看審訊的結果了。在周使能趕往龍華監獄的路上,秋山和夫也得到了消息,他怕的也是夜長夢多,便帶了人也趕往龍華監獄。
此時,比周使能和秋山和夫更早一步趕到龍華監獄的,是高天行和任非常,隻是兩人互不知情。
龍華監獄的高牆上,布滿了電網。刺眼的探照燈如一條巨大的棒子,掃來掃去,所到之處一如白晝。監獄門外,端著槍的警察在四處遊動。一旁的街道上,一個獄警騎著三輪摩托駛來,剛拐過一個牆角,隻覺得摩托車翻鬥裏一沉,一個身影已經穩穩地坐在他的身旁,一把手槍頂在了獄警的腦袋上。
“把我帶進監獄,就饒你不死!”黑夜裏,高天行的聲音異常清朗。
高天行扮成一個落網的小偷,被獄警載著,沒費什麼事便通過了門口的守衛,進了監舍。典獄長從別人的口裏聽出了端倪,一般犯人入監,都要先經典獄長審驗,可是這個獄警居然私自把犯人帶進監舍,這其中必然有詐。
典獄長帶著幾個人匆匆跑進監舍時,高天行正在監獄值班室裏。值班的兩個獄警都睡著了,高天行輕手輕腳地去拿鑰匙,突然,背後一聲斷喝,典獄長出現了。高天行回頭一看,閃電般騰空而起,一個腳踢,又是一拳,接著一個回身,又是一腳一拳,幾個獄警已被撂倒在地上,昏了過去,趁著亂勁,典獄長落荒而逃,高天行想著救人要緊,沒再去追。
監獄外,任非常早已潛伏在黑暗中。以他高傲的性格,這種地方如履平地,犯不著去大費周折。他順著圍牆外的一棵大樹,三兩步就跳上了圍牆。任非常巧妙地躲閃著探照燈,躍上了房頂。監獄裏的守衛比他想的森嚴,每隔幾分鍾就有巡邏的獄警走來走去。不過,以他的身手,對付這幾個人根本不是問題。任非常看準一個落單撒尿的獄警,從房簷上一躍而下,輕易便製服了獄警,打聽到了關押秦心藍的所在。
此時,高天行已經打開了監舍大門,把秦心藍救了出來。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營救自己的男人,秦心藍雖然不認識,卻當即生出一種親切之感。她問高天行為何要救自己,高天行隻說了句這是他答應過別人的事,便不再囉唆,拉著她就走。兩人在監舍走廊沒跑出幾步,監獄裏的警報便響了。
急促的警報聲中,典獄長指揮手下把守著各個出口,帶著人衝向監舍裏。高天行探頭,發現走廊拐彎處,典獄長已帶著一隊獄警跑過來。
“看來,我們出不去了。”秦心藍有些灰心。
高天行冷靜地說:“別喪氣,還沒到最後關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高天行望向天棚,天棚上,橫著窄窄的房梁。高天行靈機一動,一蹬牆麵,反身倒掛在房梁上,向下伸出雙手。秦心藍猶豫了一下,一躍身子,高天行將其緊緊抱住。獄警們衝了過來,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四目相對,都屏住呼吸,秦心藍有些害羞,高天行也意識到什麼,鬆了鬆手,兩人有了些距離。秦心藍別過頭去,不想,她的一頭盤發突然散開,高天行一把將秦心藍的身子往自己身上一攬,騰出另一隻手攬起長發。甩起的長發險些掃到下麵獄警的脖子上,一股涼風從獄警的脖子後掠過,他下意識地撓了撓。
高天行的嘴與秦心藍的嘴緊緊碰到一起了。倒掛的高天行有些體力不支,額頭滲出汗水。
“媽的,老子就不信了。”典獄長掃視著四下,惱怒地說,“把監舍所有的門窗都給我看牢了,我就不信甕中捉鱉都不靈!”
高天行額頭的汗水越積越多,眼看著要落下去,而下麵正好站著典獄長。秦心藍看到高天行額頭上的汗水眼看就要滴落下去,焦灼地直了直身子,伸出舌頭朝著高天行的額頭舔去,高天行的整個身子不由得一陣戰栗,臉色也泛紅了起來。秦心藍羞澀地別過頭去,看到的是從遠處跑來的任非常,任非常也發現了他們。他會意地笑了,隨手掏出蝴蝶刀梳起了頭發,突然冒出的任非常引起了典獄長的注意,他們大喊大叫著朝任非常追來。為吸引後麵的人追上來,任非常不時還得放慢速度,回身招呼著獄警來追趕自己。
看到獄警們跑開了,高天行放下秦心藍,兩人從天窗爬了出來,他們本想去監舍門口幫一把任非常,意外的是,任非常卻從前麵的天窗裏出來了。原來,任非常早就發現典獄長在監舍門外架上了機槍,如果他貿然出去,肯定會被打成篩子。在跑到門口的時候,他回身一閃,躲在了監舍門後麵。待獄警們追出去以後,他也爬天窗上來了。
三個人沒費氣力便逃出了監獄,任非常掏出錢來要謝高天行,高天行推開他的手:“兄弟,你把我看輕了。”
“那……改日再謝吧。”任非常拉著秦心藍就走。
高天行朝另一條路走去。走了沒多遠,一聲清脆的槍聲傳來,高天行心裏一緊,莫非任非常和秦心藍出事了?他轉身朝著來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