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隨便靠岸邊樹下泊了。李文彬不甚喝酒,嶽連山也不謙讓,口中淋漓痛快,還催促李文彬:“你不喝酒,且多吃肉,吃飽了好再往下說。”
李文彬想到藏寶圖之事,知以一己之力,絕無成功之望。嶽老前輩世外高人,不妨放膽把其事與之表明,求他鼎力相助。若他肯,就最好。就算他不屑一顧,至多就罵自己財迷心竅,於事並無大害。打定主意,便把自己這幾天在蘇州的事都說了一遍。記得葛賢提過不能向旁人說及他的名字,便依舊隻說葛成。嶽連山早是喝足吃飽,連酒埕也丟到了湖中。聽李文彬說完,雙眼圓睜,盯了李文彬好一會,忽然大笑道:“看不出你這小子如此不老實!怎的膽敢對老子謊話連篇?膽子真不小,哈哈,膽子真是不小!”李文彬不悅道:“前輩怎的如此說?晚輩據實而言,且事皆親曆,非耳食之言。晚輩連江湖正相紛爭之藏寶秘事亦坦然相告,更無半分隱瞞,哪有不老實之處!晚輩在獅子林,前輩亦知其事。或前輩未盡見那兩日情形,便不盡信,其……”嶽連山打斷他的話,說道:“住了住了,老子說你不老實,你竟敢頂撞老子,膽子越來越大了!你說,你與葛成相處多時,所謀者至大至秘。他實是什麼人物,你是知與不知?他若隻是一個窮工匠,你與他的這般做法,未免太出奇了吧?”
李文彬暗吃一驚,想不到嶽連山有此一問,卻是難以辯解,隻得硬著頭皮說:“他當然真叫葛成。前輩不信,自可到城裏去尋織工打聽。”
嶽連山“呸”了一聲,說道:“什麼‘真叫’?老子須這般去打探?小子你已不是初出茅廬,如何便肯把如此重大的秘密向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和盤托出?老子就隨便猜上一猜,必然中的。這葛成也姓葛麼,若姓是真,他定是葛賢了!‘俠行四海’麼,他囑你不可泄漏了他的身份麵目!嗬嗬,這可是有的?”
李文彬想不到他從此窺得破綻,心中說得一句“薑果是老的辣!”既不可虛詞搪塞,便直承道:“果如老前輩所言。尚請恕罪!”
嶽連山哈哈大笑,連那個“老前輩”的“老”字也忘了計較,說道:“小子肯認錯,好,好!這也算忠人所托,也沒有什麼大不妥!這葛賢,這葛賢……”聲音漸漸低下去,似在沉吟思索。好半晌,忽然抬頭說道:“這葛賢怕是大大不妥!小子,你說他另有要事,連南澳島藏寶如此有趣之事也無暇理會了?這是他自己說的?”
李文彬被他這麼一說,又撩動了原先藏在心底的不安,應道:“是呀,晚輩也覺得奇怪。葛大俠又不說有的是什麼事,卻隻明明白白的說了要晚輩自尋機到南澳島。真令晚輩不解。”
嶽連山抬頭看一看天色。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紅日已遠在太湖之西了。兩人在小船中已待了幾乎一整天。嶽連山急道:“你這小子真羅嗦,怎的到如今才講到蘇州講到葛賢,你實應一開口就說到他才是!哦哦,卻是老子叫你從頭講起,不曾叫你從尾講起。你一天說了差不多一年的行程,倒也怪你不得!小子,你葛大叔糊裏糊塗怕要走你王棟大哥的舊路了!我們快快進城去。若這糊塗大俠真的自投羅網,老子便到牢裏去揪他出來打一頓再說!”
李文彬一聽,便知道嶽連山所說的十之八九,簡直十成十就是葛賢要做的事,心中大急,不禁自責道:“晚輩見識短淺,竟不及此,真是該死!前輩,晚輩這就跟了你老人家到城裏去把葛大俠救出來!遲了怕來不及了!”
嶽連山已經跳到岸上,口中罵道:“什麼大俠,糊塗透頂!死了一個不算,還要再賠上一個麼?真是亂七八糟!叫老子看得上眼的世上沒幾個,卻一個一個這般自尋死路,卻再找誰來陪老子動手過招?總不成隻找那淩鶴壽去?想死還不容易?好沒意思!小子,快走,這就到城裏去!”他見李文彬已上岸緊跟,即揮揮手,兩人急向蘇州城趕去,也不理會天已漸漸暗下來,小船自隨波蕩去。
入得城來,天已黑透。兩人找了個小客棧住下。李文彬悄聲問:“前輩,這便去監獄救人了嗎?”嶽連山罵道:“蠢小子!老子猜他被押在牢裏,卻未知在哪一處。府裏縣裏監牢正多,到哪裏救去?你在蘇州逛了幾日,怕也認識幾個朋友了吧?這就去找他們打聽打聽,看老子所猜對否?有了線索,才好救人。若是老子這一回是老糊塗,發了昏熱,全然錯了,你小子也不用慌慌張張的去救什麼人了!”
李文彬拍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是。晚輩一急便亂了章法。前輩稍歇,晚輩這便出去打探。”嶽連山道:“快去快去,難道要老子陪了你去不成?”
李文彬離開客店,辨一下方向,便徑向葛賢住處去。路不近,在城中急奔卻怕惹人注目,引起江湖漢子的疑惑招來麻煩,便隻是邁開了大步走。這一路竟是不見人蹤。李文彬也不太在意,隻望快到葛賢住處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