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太湖(1 / 2)

已是黃昏時分。李文彬見廚下有些柴火,又有些菜蔬,便生火做飯。飯熟,天全黑了,遂點了油燈等候。一直等到三更過後,才見嶽連山回來。李文彬迎上前道:“前輩回來了。晚輩胡亂做了些飯菜。三更已過了,想前輩或未用膳,專等前輩回來一起吃飯。”嶽連山笑道:“胡亂做了,便可一起胡亂吃了。糊裏糊塗,皆大歡喜。”李文彬擺開碗筷,雖是粗茶淡飯,兩人亦是津津有味。

飯後,嶽連山道:“你這小子一年來武功大進了呀。臨敵經驗也遠勝往昔,老子看著也開心。今晚且安安穩穩睡一覺,明日給老子說一說你的事兒。”李文彬道:“是。若前輩現今要聽,晚輩……”嶽連山道:“明日自要幹事。當養養神,明天再說。”

一宿無話。第二天天尚未亮,嶽連山便起來對李文彬說道:“趕個早,到太湖一遊。”李文彬心想:“天還黑呢,未必要趁黑去遊太湖吧。”口中答應著,梳洗一下,隻跟了嶽連山走。兩人向南急行,到得太湖邊,天便大亮。但見太陽遠在東北天際,陽光映入湖中,金光鱗鱗,微風吹來,閃爍耀眼。李文彬放眼望去,近處湖中島嶼縈回,極目處天水相合渾為一體。正自感歎,聽得嶽連山道:“這太湖當是遠古大海。不然何得如此廣大?那個什麼誰說的上下天光一碧萬頃,說這裏就合適。我們駕這葉小舟,到湖裏說話。”兩人上了小船,任其向湖中蕩去。李文彬道:“倒真是大海般廣闊。晚輩去年拜別前輩東返,也曾到過海邊。大海波濤卻比這裏險惡了。”嶽連山笑道:“眼下看去是風平浪靜,但隻要一有什麼什麼風吹草低三長兩短的,一樣濁浪排空。蘇州城裏不是來了三山五嶽許多人馬麼?各懷鬼胎的你瞪著我我防著你,不聲不響不三不四搗什麼鬼!昨日伏牛派吃了老子的虧,又不知老子是誰。今日或會派人來摸老子的底了。老子懶得理會他!丟下一間空屋,讓他們胡猜去!老子昨日走了五六百裏地,又辦了些事,幾無停頓。隻得叫你別開口,老子要歇一歇了。想來老子才七十多歲未及八十,便覺得不如十年前,難道真是老了?喂,你說老子是不是真的老了?”

李文彬道:“前輩哪裏老了?前輩雄風依舊,遠勝少年……”嶽連山打斷他的話道:“你小子敢笑話老子易了容?”李文彬道:“不敢。前輩昨日這麼一伸手抓來,連司空無忌那般人物也淩空飛去,全無招架之能,前輩怎說得上一個‘老’字?倒……”嶽連山笑得甚是暢快,說道:“你說話合人脾胃。雖有誇張其事,也倒有點兒根據,老子聽著喜歡。說到底麼,老子沒有看錯人。本以為你也是姓文,便從心底裏覺得你定然不差。卻原來這個‘文’,是名不是姓。不過姓名中帶個‘文’字,說話做事總較順眼,便也算是好人。老子說這話真是一點不錯。老子二十年前到過這裏來,可不曾碰到有什麼人來韓元帥墓瞧一眼。今番心血來潮,忽然念著五百年的大日子快到了,怎麼說也是血脈相承,而老子又漸見老了,便趁這機會趕早些到江南來,順帶就瞧一瞧韓元帥的墓。上次山東臨清出了大事,你小子懵然不知,事後才到臨清,錯過了大好時光。今番蘇州鬧事,早有苗頭。老子想你或會來湊這個熱鬧,碰得巧,便能見到你小子了!卻是果如老子所料,那天你在獅子林聽琴,聽得如此津津有味,目無所見,神遊太虛,失魂落魄,真叫人笑死。難道你是專門到蘇州聽琴來了不成?”

李文彬一邊聽嶽連山說話一邊想:“什麼是‘五百年的大日子’?去年見識了四百年西夏陵墓,如今更有長遠到五百年的了。江湖上倒沒有聽說過有五百年前的事直牽扯到今天的。又說順帶來瞧一瞧韓元帥墓,可見是另有要緊事了。”聽嶽連山說到最後的話,便應道:“原來那天前輩也在,晚輩可真是失禮了。前輩,晚輩聽琴,倒是聽得糊塗,隻覺這琴音與武功竟似相同。說琴吧,高山流水,千古以還皆以為至善至美,今人無由企及。說到武功,亦是開山祖師已集大成,立一宗派,後輩小子各得一鱗半爪便終身受用。若追慕前賢,至強也隻是依傍了祖師。比如少林,誰還及得上達摩祖師?若得百年武功第一或三百年武功最強之譽,榮且耀矣,卻仍是海邊拾貝,未知波瀾壯闊。則後輩學藝,豈不是,豈不是……”言下甚是困惑。嶽連山道:“你這小子聽琴倒聽出一大篇道理來,怪不得呆頭呆腦。老子卻是不喜多想。前輩英雄麼,多有過人之能。你小子武功古怪,就以你一門而論,你的祖師又豈會是抱殘守缺之人?開宗立派的個個都是鬼聰明,又捱得苦,天老爺又看顧他,便成事了。你以為人人都可以震古鑠今?拾人牙慧,胡說八道,自以為了不得,這樣的人還少麼?你隻顧胡思亂想,想破了頭也不濟事!老子就隻幹自己喜歡之事,管它是不是自出機杼!喂,那些事丟開了去,等你老了再說。且把這半年的事說給老子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