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東方欲曉,天際似現微光。李文彬覺任季卿已是氣息微弱,那顆心一時亂跳,一時又似停了,知他隨時會撒手而去,心中大急。直怨自己帶得有十幾兩銀子,卻不曉得早早買些救命的藥放著。如有藥在,便有些希望,如今真是隻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師兄的性命一點一點逝去。李文彬伸手在任季卿身上探查,盼他也如眾多高手一般會帶得有救命的丹丸,好拿來一試。怎知摸遍了任季卿全身,也是一無所獲。他身上汙穢,衣衫又破又爛,就算原有什麼膏丹丸散,也早丟了,更何況他已瘋了許久,哪裏還會有什麼東西留得在身上?李文彬深感失望。既無藥物,隻好把任季卿放平躺下,讓他妥帖些,盡自己之力,看能否助他捱過這一關。他把任季卿放好,覺晨風正緊,便解開自己的包袱,拿衣服給任季卿蓋上。
一翻衣衫,便抖落一個小包。李文彬猛然記起這是那夜破廟中大哥的師傅送給自己的藥物。當時自己尋九死還陽草,得遇大師,大師便贈了這藥,說救死扶傷,珍惜善用。現在師兄正用得著了。自己卻糊塗,把救命的寶貝也忘了!李文彬連忙解開小包,見裏麵隻有兩顆小小的藥丸,碧綠潤澤,隱隱似透出晶瑩。他即拿起一丸,送入任季卿口中,又倒了一點水進去,看任季卿喉間動了幾下,知藥丸落到了他的肚中,心便喜,忙伸手按在任季卿胸腹穴位上用功,助藥力發揮。
天已大明,想是已交辰時。李文彬見任季卿臉上慢慢有了些血色,心中極是高興。正在用功的手掌,也覺得任季卿的心跳漸次平穩有力,知道師兄是救回來了,隻是驚歎大師的藥丸真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也不知用什麼合的?這般碧瑩剔透的中間莫非便有九死還陽草?如此神妙寶物便輕易送給我這後生小子,大師行事真讓人歎服!李文彬見任季卿睜開雙眼,便說:“師兄,你醒過來就好了!”任季卿道:“你是李文彬師弟……我記得我是死了,卻怎的又活過來?我是早一刻是死,遲一刻也是死。師弟的靈丹妙藥是虛擲了也!”李文彬道:“師兄不可如此說。總得心裏自先要求生,才能盡力掙紮,發動生機。萬不可再說其他的話了。小弟的藥,是一位大師所贈,正該用來救人。師兄服用是恰好了。師兄,天已大亮。昨晚幾無歇息,現或小憩一時,便再定行止,可好?”
任季卿道:“我心實是不寧,隻想盡早回到山洞去。有些事師傅講過的,正須你去辦。不如這就走吧。”
李文彬道:“小弟隻掛心師兄的身體。且兼又不太認得路,邊走邊尋,便多費了時光。”
任季卿道:“我這幾年隻在山上亂跑,沒一處不熟了。我們這就走,我認得路,平常隻走一個時辰便到了。如今我是傷重拖累了師弟,怕要多用些時候了。”
李文彬道:“但得師兄指點,小弟便跟了師兄走。”上前扶起任季卿。任季卿此刻精神似乎不錯,但身子甚軟弱,兼且周身血跡。李文彬知他不能走路,便說:“小弟得罪了,這就背了師兄。師兄但指引路徑便是。”任季卿本欲推辭,但略一邁步,便知捱不得。微歎一聲,由李文彬背了前行。
伏牛山地多不是深山密林,自有山民農夫往來。李文彬知道自己背了個血人走路,若遇村民,必然引起驚駭。又若竟碰到伏牛派的人,就更麻煩。當下避開道路,隻往少人蹤處行走。任季卿說道:“師弟這般走法,一個時辰到不了也。”李文彬道:“小弟怕遇到外人,便走得慢了,請師兄莫怪。”任季卿道:“我不是怪你。我隻盼早一刻到得山洞,便早一刻心安。你背了我,也知我的心隻是跳。”李文彬道:“師兄且試試靜下來……”任季卿苦笑道:“唉,我若能運氣了,便有恢複之望了。隻是無論如何也收拾不得,便知命不久矣。師弟,你若累了,便歇歇,若不累,便往前走。我望能快些回去。”李文彬應道:“是。小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