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任季卿往事6(2 / 3)

李文彬聽任季卿說得興奮,看他竟是臉有紅光,眼露神采,卻隻覺自己的心是一陣一陣揪著痛。任季卿顧不得喘氣,自一路說下去:“那幾****真是十分快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便如在家裏剛與表姐分手,眼前是她的音容笑貌,手掌心裏暖暖的,是攜手時她的餘溫尚存。那時我在她告辭回家後,常想便跟了她家去,強自忍了,自說明天再去,明天一早便去。如今豈不是差不多嗎?隻要過得一日兩日,我便可見著她了!這麼一想,常令我止不住要笑出來。我更不出門了。我隻在房中等待,便在無邊的快樂之中了,哪裏還需到什麼地方去尋快活?哪裏還比得上在這房中更快活呢?我坐著便起來踱步,走幾步又重新坐下。真是看什麼都舒坦順眼。小二送茶水來,我也覺得他甚是可親,總是笑吟吟是看他,真想把好消息告訴他。但他總是匆匆而來,一放下東西便匆匆離去,似乎忙得不得了。卻也由他去,這好事隻我一人知道,就隻我一人快活。

“就這樣過了幾天,仍不見師兄來,漸漸的便心神不定。師兄送鴛鴦戲水圖去,她見了自當認得。這是她送給我的寶貝。那上麵一朵紅蓮,乃是她的鮮血染成,世間再無第二幅了。我對她說過,這是我的心肝寶貝,永在心頭,如今是捧了我的心給她看,她豈會不知?或是師兄未得其便,還未曾把這寶貝給她送去,她也在等?她可知我隔了宮牆,心中癡念,隻在盼望相見之日?前幾日的快樂漸變成煩躁,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行也不是,睡也不是,兩隻眼隻盯著門,隻望師兄馬上推門進來,帶了她的話來,叫我即去見麵。她叫我做什麼也不要緊,總是要見了她,這一顆心才放得下!小二進來送飯送水,一放下便飛快退出,似是怕我會吃了人一般。他們不來打擾正好,免得聒耳!

“過了一日,又是一日,我睡臥不寧,心神極是恍惚。忽然想到若是表姐真叫我馬上去,我這樣子隻怕嚇著了她,心要定下來才行。又想,這九重宮禁,豈易辦事,我是癡心妄想了。不若再去闖一番,讓侍衛拿了我,說明因由,也讓她知道我滿腔心意!一轉念又想,她已入宮,跟著大表姐,也是皇上身邊的人,或也晉封了。我若一鬧,自己是亂臣賊子,更誤了她,叫她今後怎麼過?所以師兄說我不能再闖皇宮確有道理。倒不能隻求自己要見她,更要為她著想,不能令她為難,才是真心愛她護她,不讓她有絲毫難處。我想來想去,總不得要領,就隻困在房中。小二拿水進來我也不喝,拿飯進來我也不吃。但覺得餓了渴了,便不管菜冷了水涼了,照吃不誤。吃了又呆坐。小二進來,我懶得理睬他。

“那日有人推門進來,我隻低了頭坐著,也不去看是誰個。隻聽來人說:‘師弟,你怎麼了?’我一聽,心猛然亂跳,原來是師兄到了!這十日裏,等得我死去活來,等得我海枯石爛,師兄怎麼到現在才來?現在來了正是時候!我叫一聲:‘師兄!’飛身撲出,向門口衝過去。師兄似吃了一驚,立穩了馬步舉掌相迎,‘啪’的一聲,我退了一步,師兄晃了一晃。我便有點醒了,心中惶恐,說道:‘師兄,小弟無禮!請師兄恕罪!小弟盼得師兄來,歡喜瘋了,沒想到輕重。小弟求師兄重責!’師兄苦笑道:‘師弟功夫了得,愚兄幾乎接不下來。師弟當定得下心來才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聽誰說過一句話,叫做“不如意事常八九”,須得自身定力夠了才能免去許多煩惱。我們學藝,也講究心境空明。對世事也要一般看待。師弟,愚兄一得了消息,便即帶來給你。愚兄也知你心急如焚。但這音訊有了,卻無論是吉,無論是凶,師弟都要扛得起才好,大喜大悲,皆傷心肝。師弟,你須應承愚兄,你打算如何行事,必定與愚兄商議之後再行,愚兄便把這回音告之於你。師弟,愚兄這般做法,實是為了師弟,尚請師弟見諒了。’我急急說道:‘師兄,小弟人生地不熟,若不是師兄幫我,又豈能知道表姐的消息?師兄的話,小弟一定聽從。’師兄便說:‘那好極了。’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了個小包出來,放在桌上,慢慢打開。裏麵是封好的一封信,封麵上寫著幾個字,字跡娟秀,寫的是‘表弟親啟’!我一看就認得是表姐寫的!一把拿了起來說:‘是她寫的!是她寫給我的!我又見著她寫的信了,見著她寫給我的信了!’都歡喜得糊塗了,隻反複說著這麼些話。師兄看著我,沒有作聲。我把信封看了許久,終於記起要打開來看。裏麵是折好了的紙張。我把紙攤開,首先映入眼中的竟是半幅鴛鴦戲水圖!我的頭‘轟’的一聲響,口中‘呀呀’的要叫出聲來,卻隻在喉頭翻動,再也衝不到唇邊,左手拿了那半幅圖,右手指著,隻瞪了眼看,全身隻是抖。師兄想是吃了一驚,一伸手搭在我的背上,說:‘師弟且放寬了心,細看信中說的什麼才是。不必徒自悲苦。’我得師兄這一搭,心智便清朗些,但覺胸間有什麼湧動,我知道又似上次要吐血時一樣了,便壓住了不讓血湧出,隻一吞,把血又吞了下去。此時胸中翻江倒海般難受,反不如吐出來暢快。不過師兄在旁,萬不能吐出來。我這一吞之後,便會說話了:‘師兄,有這半幅鴛鴦戲水圖交回給我,便是永訣之意了。世上便再有昆侖奴,也難再合得我與她的姻緣。’說了這話,淚水是不斷的往地下滴。師兄聽我這麼說,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說:‘師弟莫太悲傷。師弟能如此說,自有道理。且看信中說的什麼?如師弟肯聽愚兄說話,我們兄弟便商量一個法子,看如何做為好。師弟,你說呢?’我說:‘小弟聽師兄的話……小弟,小弟先看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