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二道：“尊駕武功高強，可不能沒了規矩。自古來都是殺人者死。前幾****殺了人記不起，但你終究記得前幾個月殺了人呀。卻為何不自行尋個了斷？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一死以謝，方得心安。心不安便苦，你又何必苦苦折磨自己？你再想想，從前你殺了多少人？你是早該死了，留在世上，既害了別人，又苦了自己，有什麼意思？還是求得解脫，自行死去的好。”齊二這番話是催人自尋死所，卻竟能說得甚是動情，大有悲天憫人之狀。他一邊說，一邊滑動腳步漸漸向前。其餘四人亦慢慢圍了上去。
瘋子瞪著茫然的雙眼望著五人，卻直似看不到他們漸漸迫近，隻顧順了齊二的話迷糊說道：“兄台說得不差，我是既害了別人，又苦了自己。不過我卻沒有去殺人。殺人又有什麼好？要聽得多了，知得多了，心中一股火直竄上來，那時是壓也壓不住。誰叫他們專幹傷天害理之事？一個女子，一心跟了你去，便是你的福分。你須得愛她護她，事事讓她歡喜快樂，這才是道理，又怎能殺了她？我千裏迢迢上京，想見她一麵，就隻因了我是愛她護她，就不能讓她為難了。她知不知曉我的心意，如今想來也不要緊。我若隻為了自己，硬闖進去，便需多殺人。我不殺人。但得她過得好了，我不殺人又如何？那時心中也是一股火竄上來，燒得心都焦了。苦了自己那是命該如此。誰人說過這句話的？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我真是不懼。狠心殺得了人，還到哪裏尋得來歡愉快樂？一個女子，就被你一刀殺了！倒是你平日裏不知害了多少人。我最恨是這般人，我就殺了他，一共殺了兩個！哈，我記起來了，殺了兩個！他們用刀用劍，我隻把兩人的頭一碰，他們流血便死了。都是該死該殺的。官府不公道，官府不殺他，就由我來殺他好了。殺人者死，就總得要他去償了命，了結從前欠下的賬。他又不肯自行了斷，我隻好幫一幫他。難道你們是為了此事便跟我到這裏來？這事卻已了結了。倒是我不留神殺了師弟，須得尋著了他，生要見人，死了也要見屍，才能安心。這是我的事，是師弟的事。哦，你們認得我師弟，知他死了，要為他報仇？那也須領了我去看了才行。口說無憑，我終要見著了才信。”
李文彬聽這瘋子說話，渾身是說不出的不舒服。這般呆呆板板的逐字說出，便似麵對沒有波瀾的一潭死水。聽他往返無序，無悲無喜的一路說去，便覺這死水之下暗流洶湧，就如伏有一隻怪獸，隨時撲出噬人。又見五人移動雖是緩慢，而合圍之勢漸成，動手隻在頃刻之間，便回頭看蘇未覺，恰見蘇未覺亦正轉了頭看著自己，便輕輕打了個手勢，指一指前麵的草叢。兩人心領神會，都微點一下頭。李文彬便悄然向前麵草叢遊去。
齊二黃五等人迫得更近了，瘋子似才驚覺，說道：“你們要動手！你們要一齊與我比試！師傅與我過招，也有時是一邊打一邊指點。不過五個人同時打師傅卻未試過。你們還是一個一個的來，我才看得清楚，易於指點。”人已站了起來。
齊二不等瘋子站穩，折扇如筆，疾點瘋子左肩，口中隨之猛喝：“看招！”這一下去勢急勁，竟是未等招式用老已斜走變招。瘋子微向右閃讓，卻見劍光閃處，黃五已搶先上前，長劍隨著跨前之勢而至，挾帶“嗤嗤”響聲，更顯得勁道十足，早封住了瘋子往右避讓的空處。瘋子右閃之時，左手直擊齊二。齊二乃是一點即走，瘋子便擊了個空。但瘋子似已料到右邊定然受襲，左手反擊之時，右腳已向後踏了半步，變成了左前右後側身麵對黃五，左手順勢從下反撈而上，托向黃五手腕。黃五早知瘋子功力深厚武功怪異，故出劍勢道雖猛，卻是留有餘勁，當即回劍向下，劃向瘋子手腕。瘋子手臂一轉，不知怎的一來，竟能雙指一彈，擊在黃五劍身上。黃五雖已把劍回撤，卸了部分力道，仍避不了這一彈，手臂頓感劇震，兼又一陣滾熱。劍身隻“嗡嗡”直響。
三人換了兩招，快到極點。李文彬隻看得驚奇萬分。齊二黃五的招式看著有點眼熟，乃因他們算是阿公的同門晚輩，武功雖有變化，卻是萬變不離其宗，覺其熟悉原不奇怪。但那瘋子一托一轉，快極清極，怎的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驚訝之中，隻聽齊二猛喝：“斷不容此人再留於世上！同心戮力，共殺此獠！”
齊二話音未落，另三人已猛撲向前。兩人使劍護了兩邊，一人揮刀直劈瘋子。李文彬看出此人一刀遞出，胸前露出老大空隙。便見瘋子忽閃向前，搶在刀落之前雙手印向使刀人的胸膛。李文彬心中剛讚得一個“好！”字，已即想：“這空檔怕是專門用來誘敵的？”便見兩柄劍同時疾出，劍光耀得眼也花了，已織起一道“劍網”。瘋子雙手未到使刀人的胸膛，怕便會先落到“劍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