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見他笑得如此蹺蹊，所謂聽話聽音，他就算再無江湖經驗，也知道這牟阿大不懷好意，便道：“牟老板，為人做事，該怎麼著便怎麼著，你答應送我到青銅峽，卻為何在這裏狂笑？”
牟阿大聽李文彬這麼一問，不由得停了笑聲，站起來仔細打量了李文彬幾眼，說道：“你小子膽量不小！到了這般田地，還敢這般與你老爺說話！老爺早知道你會得三招兩式，卻能有什麼根基？待老爺即時打發了你，省得你再不知死活說三道四！”
李文彬道：“在下急著要趕到朔州去，原也不一定就能尋得著應用之物。不過既蒙前輩指點，知是希望所在，就要去試一試，以盡人力。若機緣不巧，沒有著落，便活著也沒有多大意思。老兄如今所為，就算是令在下死了，不過也就是早死些兒罷了，未曾報仇不能一了心願總是不甘，但或許就不用煎熬了。隻是在下行李簡單，這等貧寒，雖為活命而租用尊駕的馬車，卻不知是哪一處惹眼，令牟老板起了心？”
牟阿大道：“你要死得明白，到閻王爺處了帳容易，老爺便也不妨作個好心。你走遠途，行李卻太少了。另外金銀須得藏好，你卻全放於包袱之中，又隨便的讓人人都見著了。老爺是幹什麼的？隻需看一眼，便知包袱中有銀子一百兩以上。看你一個窮小子模樣，何得有這許多銀兩在身上？還不是偷來的搶來的？老爺車夫做得久了，時不時就來個黑吃黑，又為地方除了害，又為苦主報了仇，自又得了財，一舉而數得，哈哈，小子，你說還能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李文彬怒道：“殺人越貨，乃盜匪所為！你怎的全無羞恥之心，還為自己臉上貼金？便直如朝廷錦衣衛一般！我這些錢財來得正當，你若說得出哪一兩哪一錢不對了，我李文彬死而無怨！你要銀兩……”
此時卻聽得後麵一陣馬蹄聲急驟而至。李文彬停了口看時，見那邊追上來一人一騎，馬上漢子大聲喊過來：“大師哥，怎的在這裏動手？卻真教小弟好找！”李文彬一聽，來的人竟是牟阿大一夥！這一下便如雪上加霜，自己更無生望了。
牟阿大見了來人，不禁皺了皺眉頭，旋即又馬上笑著說道：“原來是五弟到了。怎的趕到這裏來？愚兄送這位公子到青銅峽，正好賺些正經銀兩，怎勞兄弟這老遠的趕來相送？”
那五弟嘻嘻笑道：“師哥說哪裏話來？趕來見師哥是應當的。我們兄弟從來隻作正經生意，勞力所得，一分一厘都得自正道，乃是人人皆知。這一次小弟知道得遲了，到車行一聽那幾位說這位公子包袱沉重，便知道師哥用心良苦。小弟巴巴的連夜趕路，怎知師哥閑閑的卻在那邊住下了？小弟兜兜轉轉的隻好催馬加鞭來回急趕。師哥，莫看這人年紀輕，隻怕已是老手，不然怎麼不打聽打聽我們兄弟的名堂，就敢跑到這裏來招搖？打虎不離親兄弟，我跟師哥跑這麼遠的路，正好請師哥多多賞賜。”
牟阿大不知這五師弟的耳朵有多長，是不是聽見了自己剛才說的“黑吃黑”的那句話，還是“英雄所見略同”，把那包袱中的銀兩隻認作贓物，總是坐實了眼前這人是名盜匪，便搶得理直氣壯，遂揮手說道：“你總是說辭多多。既來了，動手就是。”
李文彬已跳下馬車，把包袱解下放在一邊。這一帶是砂磧地，也算平整開闊。牟阿大兩人說話隻當李文彬是砧上魚肉，李文彬也不氣惱，自站在那裏緩緩提氣，看著兩人舉動。牟阿大見了，說：“五弟，看他似模似樣，你先過去試他一試。”
五師弟應道：“謹遵大師哥之命。”走到李文彬麵前幾步開外，拱手道：“公子請了。”牟阿大不悅，說道：“三招兩式間事，還弄什麼什麼虛文假禮！”
李文彬見這五師弟有三十左右年紀，清瘦精幹，雙眼有神，不似牟阿大作車夫打扮，看模樣倒似個武師。李文彬見他行禮，便也拱一拱手，算禮尚往來，卻不說話。
五師弟說一聲：“有僭了，”話聲中左手向李文彬左肩搭落。這一招出手快捷，可虛可實，後著綿綿，實含有試探的意思。李文彬功力失去大半，眼光卻仍有，如何看不出？隻是身上有傷，不敢莽撞，隻能以避讓為先。當下雙腳微錯，已然讓過這一招，搶得上首，占了形勢，令對方攻勢盡數落空。五師弟似乎是深覺出於意料之外，神色便有些吃驚，退了一步，說道：“大師哥，此人有點門路，怕真的要兩人齊上？”
牟阿大在旁掠陣，雖兩人隻過一招，他已看出李文彬閃避得宜，可進可退，不似剛剛練武的人那般招式生疏澀滯，未出手而已有後發製人之意，也暗自吃了一驚，早已上前一步，道：“五弟，一招之間便吵吵嚷嚷，怪不得師傅說你總不夠踏實。”五師弟竟不惱，笑嘻嘻的說道：“大師哥教訓的是。”牟阿大道：“你下來，讓我收拾他！什麼人值得我們兄弟聯手？”
五師弟對李文彬又是拱一拱手，道：“在下學藝不精。好在有大師哥在。大師哥功力深厚，招數嫻熟，望公子小心應對。”說完，才退出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