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應聲看去,正是那從洛水上送自己到此的船家回來了,便應道:“多謝老人家費心。在下想現在上船為好。”回過頭,對鍾先生說:“鍾大叔,不知意下如何?”
鍾先生答道:“但憑公子的主意便是。”心中卻是奇怪,怎得有船家來這般招呼?
這時船家撐船靠岸,鍾先生亦隨李文彬上了船,船家便轉送他們到那往山東去的船隻上去。鍾先生道:“李公子貴人多助,連這船家都這般肯為公子出力。”話似感歎,其中卻有試探的意味。
李文彬並不留意,應道:“這位老人家樂於助人。在下正是下山到洛水,乘了這船到洛陽的。但這船不去山東,在下才請這位老人家代尋別的船隻。”
鍾先生心中一動,說:“公子原來是從伏牛山中來。”
李文彬道:“是呀。由此去山東,怕要坐幾日船了。”
這時船隻已慢慢靠向另一艘停在碼頭的船邊。這船比李文彬原乘的船隻要大些,常在黃河遠近來往,運送貨物,且兼有統艙,可供遠行的人客歇宿。李文彬兩人順跳板上了大船,大船上船家自然來招呼。李文彬看這船老大也上了年歲,一番應對之後,便回過頭來多謝送自己來的船家,船家自駕船離去。李文彬見船去遠了,才與鍾先生走進船艙。見倉內已住得有幾個人,也是東去辦事尋親之類的,卻喜艙中並不擁擠。眾人萍水相逢,都是“高姓大名”、“久仰久仰”之類自有一番客氣。寒暄過後,兩人各自尋了空鋪安歇。
飯後掌燈,眾人閑談到二更,便自安睡。此時風平浪靜,這船又大,載貨又多,吃水深了便顯平穩。李文彬心想:“原倒怕似昨夜般晃蕩。卻喜如此平穩,雖住幾日,也無礙。”放下了心,安然入睡。
第二天清早,眾人起來,船將啟動,忽又聽到有兩人在岸上問話。原來亦是要到東邊去的。船家便讓這兩人都上了船。上得船來,見一人年歲二十有多,白淨臉皮,偏於瘦弱,也不似勞力之人,穿著普通,背了包袱,與人招呼時顯著小心:“小可姓潘,請眾位大爺多加關照。”極似了商鋪裏的夥計。另一人有四十多歲了,三絡黑須,麵色微黃,中等身材,雖是短衣粗布,舉止卻大方,自言姓葛。這兩人都帶了一點吳地口音。吳地富庶,多有商賈傭工四出找尋活計。想這兩人外出謀生,現今返鄉,乘船東下,再入江蘇。鍾先生見得人多了,看樣子便猜度這兩人皆不是田裏覓食死守鄉土的農夫,“各處都擾擾攘攘的,要尋生計,顛沛流離,到處都是一樣。”